在遥远的北方山脉深处,藏着一座名为“光息之井”的童话矿井。它不属于任何王国,也不见于任何地图,只在月相最暗的那一夜,才会从浓雾中缓缓浮现出入口——一道由发着微光的蓝苔石砌成的拱门,上面刻着一行早已风化的字:
**“入井者,以息为币。”**
传说,这矿井里开采的并非金银,而是一种叫“梦棱石”的晶体。这种石头通体透明,却能在阳光下折射出从未见过的色彩:像是笑声凝固成的金粉、眼泪蒸发后的银雾,还有童年无忧无虑时心头泛起的粉紫色霞光。商人们用它镶嵌首饰,魔法师用它封存记忆,而孩子们只要看一眼,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没人知道,这些石头为何如此甜美,又为何只在这口井中生长。
伊莱·瑟文是个瘦弱的少年,十七岁,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呢外套,背着一只破旧的帆布包。他来自山脚下的灰镇,一个连春天都显得灰蒙蒙的地方。他的母亲病了很久,医生说她的心跳越来越轻,像是随时会散在风里的灰烬。唯一的希望,是城里那位戴金边眼镜的医师开出的一味药——而那味药的引子,正是梦棱石粉末。
伊莱没有钱,也没有力气去做苦工。于是他听说了光息之井。
“进去一趟,带一块石头出来,足够换一栋房子。”酒馆老板摩西在他耳边低语,眼神闪躲,“但记得规矩——呼吸,是唯一的门票。”
伊莱不懂这话的意思。但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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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月亮藏进了云层,山间升起浓雾。伊莱独自走到蓝苔拱门前,门无声地滑开,仿佛早已等他多时。
井口不像寻常矿洞那样向下倾斜,反而像一条缓缓上升的螺旋走廊,墙壁上嵌满了尚未开采的梦棱石,散发出柔和却不真实的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甜香,像是融化的糖果与晒干的花瓣混合在一起。
一位戴着灰布口罩、身穿旧工装裤的男人站在入口处,手里拿着一个青铜色的仪器,像是某种古老的呼吸测量器。
“姓名?”男人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伊莱·瑟文。”少年答道。
“呼吸税已预缴?”男人问。
伊莱摇头。
“那就开始吧。”男人递给他一个金属鼻夹和一根细管,“这是‘息瓶’。你每走一步,就要用肺里的气息去填充它。走完全程,瓶子满了,才算买到了进入的权利。”
伊莱愣住:“你是说……我要用自己的呼吸来买路?”
“不是买路,”男人纠正,“是买资格。你不呼吸,就进不来。你呼吸太多,就活不下去。”
伊莱还想问,但男人已经转身离去,身影融化在光雾之中。
他别无选择,只能夹上鼻夹,将细管插入嘴里,像牛嚼草一样用力呼吸。每一次吐纳,都能感觉到肺部的空气被某种无形之力抽走,灌入那只小小的铜瓶中。起初并不难受,甚至有种奇异的轻松感,仿佛身体正在变得轻盈。
但随着他越走越高,走廊开始扭曲。墙壁上的梦棱石不再只是发光,它们开始“呼吸”——微微起伏,像无数沉睡的眼睛在眨动。伊莱看见石头内部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个小女孩在草地上奔跑,笑声清脆;一位老人握着孙子的手,眼中含泪;一对恋人相拥在樱花树下,花瓣纷飞……
可当他靠近去看,那些画面突然扭曲,小女孩的脸变成骷髅,老人的手化作枯枝,恋人相拥的姿势变成了彼此扼颈。
他猛地后退,喘了口气——却忘了鼻夹还连着息瓶。
一股剧烈的抽搐从胸口炸开,仿佛有人用钩子掏走了他半片肺叶。息瓶猛地闪烁了一下,里面的光液上升了一小截。
他这才明白:**每一次无意识的呼吸,都是在支付代价。**
他强迫自己冷静,继续前行。走廊终于结束,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地下洞窟,宛如一座倒悬的星空。洞顶垂下无数发光的矿脉,像是凝固的银河。矿工们穿着同样的灰工装,戴着口罩,默默敲打着岩石,将梦棱石一块块取下,放进背篓。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抬头。
伊莱学着他们的样子,拿起一把小镐,轻轻敲击一块较小的矿石。石头应声而落,晶莹剔透,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包里。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光忽然闪烁起来。
所有的矿工在同一瞬间停下动作,放下工具,齐刷刷地闭上了眼睛。
伊莱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但他记得那个男人的话——**“作业面若灯光闪烁,需停止动作闭气10秒。”**
他立刻屏住呼吸。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时间仿佛凝固。灯光依旧忽明忽暗,像某种巨大的生物在缓慢眨眼。伊莱的肺开始发烫,脑袋发胀,眼前浮现出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他几乎要张嘴呼吸。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瞬间,灯光恢复了稳定。
矿工们睁开眼,继续工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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