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老泪纵横,紧紧抱住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邪恶的东西……他们这是把你的灵魂阉割了!”
祖母告诉他,在海外,在信实生物势力不及的地方,有一个地下网络,由一些被流放或逃离的神经科学家、伦理学家和黑客组成,他们被称为“普罗米修斯”。他们专门研究如何安全地关闭或移除信实生物的各种“行为优化”程序,包括孝行补丁。但过程极其危险,成功率不高,而且一旦被信实生物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你必须离开这里,艾登。”祖母擦干眼泪,眼神锐利起来,“去西海岸,我会安排人接应你。但路上……你必须非常小心。你的‘孝心’会背叛你。任何‘逃离父母’的明确计划和强烈意愿,都可能触发程序最严厉的惩罚,甚至……那个‘二级干预’。”
逃离。这个念头一出现,熟悉的刺痛立刻在太阳穴炸开。但这一次,艾登没有退缩。多年积累的痛苦和绝望,祖母带来的希望,汇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忍着剧痛,紧紧抓住祖母的手,从牙缝里挤出字:“我……要走。帮我。”
计划小心翼翼地进行。他们不能直接谋划“离家出走”,那太明显。祖母借口带艾登进行“毕业旅行”,去西海岸看大学。父母起初不同意,但祖母动用了她的全部威望和情感筹码,加上艾登表现出“非常期待与父母未来电话联系”的“孝顺”态度(说这话时他胃里翻江倒海),程序评分没有异常,父母最终松口。
旅行是煎熬。每一刻远离父母的脚步,都伴随着程序隐约的警告性刺痛,像背景噪音。每一次和祖母讨论沿途“景点”(实则是撤离点的暗号),他都要在脑海里同步编织“和祖母共享天伦之乐”的虚假叙事,以安抚那个无形的监控者。他学会了一种精神分裂般的思考方式:意识表层是程序认可的“孝子思维”,意识深处则隐藏着真正的逃离意图。这极其耗费心力,头痛几乎成了常态,止痛药当饭吃。
就在他们抵达西海岸,准备与“普罗米修斯”的人接触的前夜,程序似乎察觉到了异常。也许是艾登长期处于高度紧张和思维伪装状态,也许是接近目标地点带来的潜意识兴奋,程序监控的神经递质模式出现了无法归类的异常波动。
那天半夜,艾登在旅馆房间里被前所未有的剧痛惊醒。不再是局限性的头痛,而是全身性的神经剧痛,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烈火炙烤、被钝刀切割。他惨叫着从床上滚落,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眼前开始出现幻觉——父母失望的脸,医生冷漠的脸,还有信实生物那个微笑着的、巨大的商标。耳畔响起尖锐的、无意义的电子噪音,其中混杂着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他心底却被程序扭曲放大的声音:“坏孩子……背叛……回家……服从……”
二级干预协议。启动了。
祖母冲进来,看到他的样子,魂飞魄散。她立刻联系了“普罗米修斯”的接应人。对方在通讯器里快速指示:“他正在被强行‘认知校正’!我们必须立刻进行紧急阻断!地址发你,带他过来,现在!路上保持他清醒,和他说话,说那些能让他‘锚定自我’的东西,别让程序把他的人格覆盖掉!”
前往秘密地点的路上,艾登在祖母的车后座上挣扎、嘶吼,身体因剧痛蜷成胎儿的姿势。祖母一边疯狂开车,一边流着泪对他喊:“艾登!看着我!你是艾登·里弗斯!你讨厌西兰花!你数学很好!你喜欢卡拉!你想自由地思考!记住!记住你是谁!”
每一次呼喊,都像一根钉子,试图将他即将飘散的神智钉回躯壳。程序的痛苦攻击和认知干扰如同狂风暴雨,祖母的声音和那些关于“自我”的碎片化记忆,是暴风雨中微弱却坚韧的灯塔。
他们冲进一个伪装成老旧修理厂的地下诊所。“普罗米修斯”的医生——一个面容疲惫、眼神锐利的女人——已经准备好。他们给艾登注射了强效镇静剂和神经保护剂,但程序干扰太强,镇静剂效果有限。艾登被绑在手术椅上,头顶连接上一个布满线缆的金属环。
“我们没法安全移除,植入太深了,和基础神经功能交织在一起。”女医生语速飞快,手指在控制终端上跳跃,“只能尝试用强电磁脉冲局部过载补丁的调控回路,希望烧掉它的关键节点。但有很大风险,可能伤及正常脑组织,可能导致失忆、智力受损,或者……直接脑死亡。”
祖母握着艾登唯一能动的手指,老泪纵横:“做!哪怕他傻了,瘫了,也比做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强!”
艾登在剧痛和药物导致的恍惚中,似乎听懂了。他用尽最后力气,眨了眨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混进汗水里。
强电磁脉冲启动。艾登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大锤击中,剧烈地弹起,又落下。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随后彻底瘫软,失去意识。
监控仪器上,他的脑电波乱成一团,然后渐渐平息,变成近乎直线的微弱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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