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宫中已灯火通明。
宝华殿位于皇宫西北角,是供奉神佛的清净之地。此刻,殿前广场上已列好仪仗,御林军肃立两旁,宫人们垂首恭候。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气息,混着晨露的湿润,本该让人心静,却莫名透着股压抑。
沈清辞站在妃嫔队列的末尾,今日她特意穿了身浅青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素银步摇,打扮得毫不起眼。但腕上那枚太后玉镯,在宫灯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是她故意露出来的。既然已经被人盯上,不如大大方方亮出筹码。
慕容晚棠站在她斜前方,左臂的绷带已经拆了,只是动作时还有些僵硬。她今日穿了身深蓝色骑装改制的宫装,依旧干练,腰间悬着那柄弯刀——虽然入殿前需解下兵器,但她坚持佩戴至殿门口,无人敢拦。
“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内侍的高唱,一顶明黄凤辇在仪仗簇拥下缓缓行来。太后身着深青色朝服,头戴九龙四凤冠,面容在珠帘后看不真切,只觉威严逼人。
所有人跪地行礼。清辞垂首,目光却悄悄上抬,看见太后下辇时,手腕上果然戴着同样款式的玉镯——和她腕上这枚,像一对。
“平身。”太后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祈福,为皇后腹中龙胎,亦为大胤国运。望诸位诚心礼拜,莫生杂念。”
“谨遵太后懿旨。”
众人起身,按品级依次入殿。宝华殿内供奉着金身观音,香烟袅袅,钟磬声声。清辞跟在队伍最后,目光快速扫视殿内。殿宇高阔,梁柱描金,两侧是十八罗汉像,慈眉怒目,俯视着众生。
她的目光停在观音像前的供桌上。除了寻常的香花果品,还摆着一尊白玉送子观音——那是皇后昨日特意命人送来的,祈求腹中胎儿平安。
皇后今日没有来。说是胎气不稳,太医嘱托静养。但清辞知道,皇后是怕——怕这宝华殿,怕这祈福仪式,怕二十年前梅妃的悲剧重演。
“上香——”
内侍唱礼。太后率先拈香,在佛前跪拜。然后是林贵妃、贤妃、德嫔……轮到清辞时,她上前接过香,眼角余光瞥见观音像底座上,似乎有道极细的裂缝。
她不动声色地跪拜,上香,退回原位。心中却记下了那个位置。
祈福仪式冗长。诵经声、钟磬声、木鱼声,混成一片庄严的嗡鸣。妃嫔们或虔诚跪拜,或闭目养神,或悄悄打量他人。清辞看见赵婉仪跪得笔直,双手合十,神色无比虔诚。周常在在她身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德嫔跪在贤妃身后,头垂得很低,肩膀微微颤抖。清辞想起昨夜姜司药的话,想起德嫔给她的那个“赵”字瓷娃娃,想起梅妃的血书……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喧哗声。
一个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殿内,扑跪在地:“太后娘娘!不……不好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见红了!”
殿内死寂一瞬,随即哗然。
太后猛地站起身,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什么?!”
“皇后娘娘方才在坤宁宫……突然腹痛,太医已经赶去了,说是……说是恐怕保不住了!”太监哭喊道。
林贵妃脸色骤变,贤妃手中的念珠掉在地上,德嫔瘫坐在地,赵婉仪和周常在面面相觑。
清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皇后……果然出事了。就在宝华殿祈福的同一时刻。
“回宫!”太后厉声道,声音里终于有了情绪的波动——是震怒,还是……别的?
仪仗匆忙调转方向。妃嫔们慌乱地起身,跟随着太后凤辇往坤宁宫赶去。清辞落在最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宝华殿。香烟依旧袅袅,观音慈眉善目,仿佛刚才的慌乱从未发生过。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看见观音像底座的那道裂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
她脚步一顿。
“沈贵人,快些!”有宫人催促。
清辞咬牙,快步跟上队伍,心中却记下了那个瞬间。宝华殿,果然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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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已乱成一团。
太医们进进出出,宫人们面色惶恐,殿内传来皇后痛苦的呻吟声,断续而虚弱。太后坐在正殿上首,脸色铁青。林贵妃、贤妃等人站在下首,大气不敢出。
清辞站在殿外廊下,看着一盆盆血水从内殿端出来,心一点点沉下去。那血的颜色太鲜艳了,鲜艳得不正常。
“皇上驾到——”
萧启匆匆赶来,龙袍的下摆还沾着晨露。他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皇后如何?”
“太医还在里面。”太后沉声道,“皇上稍安勿躁。”
萧启看向内殿,拳头紧握,指节发白。清辞从未见过皇帝这般失态——或许,他对皇后,并非全无感情。
就在此时,内殿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太医颤抖的声音:“娘娘……娘娘血崩了!”
血崩!和梅妃一样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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