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龙山一战结束后的第七天,徐州城门缓缓打开。
没有抵抗,没有厮杀,守城的将领在确认萧启被擒后,直接献城投降。清辞的大军开进徐州城时,百姓们站在街道两旁,眼神复杂——有好奇,有畏惧,也有隐隐的期待。
清辞没有骑马入城,而是坐在指挥车上。她穿着素色常服,没有戴冠,长发只用一根木簪简单束起。连续的征战和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消瘦了许多,眼下的青黑即使用脂粉也难以掩盖。
“公主,”晚棠策马靠近车窗,“按惯例,入城后应该直接去府衙,接收印信,安抚官员。”
清辞摇摇头:“先去一个地方。”
“哪里?”
“萧启在徐州的住处。”
指挥车转向城西。那里有一片戒备森严的府邸,原是徐州知府的宅院,被萧启占为行宫。府门外还有未撤去的金甲侍卫,看见大军到来,纷纷跪地。
清辞下车,独自走进府门。晚棠要跟,被她拦住:“我一个人去。”
府内很安静,仆从早已逃散一空。清辞穿过前厅,走过长廊,来到后院的书房。推门进去,一股陈年的墨香和……药味扑面而来。
书房很大,三面墙都是书架,堆满了书卷。中央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案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云龙山,墨迹未干,显然是不久前画的。
清辞走到书案前,手指抚过那些书脊。都是治国典籍、兵法典籍,还有大量医书。她抽出一本《伤寒杂病论》,翻开,扉页上写着一行小字:“婉蓉指正,启谨记”。
字迹工整,透着认真。
她又翻开几本,每一本上都有类似的批注,有的甚至是母女二人的对话:
“蓉姐:此方可用,但剂量需减半。”
“启弟:已记下,明日试之。”
“蓉姐:脉象之说,玄之又玄,需多临床。”
“启弟:昨日诊一老妇,脉象果如姐所言……”
清辞的手开始颤抖。这些书,这些字迹,记录着一个完全不同的萧启——一个勤奋好学、尊师重道的年轻人,一个会虚心向表姐请教的弟弟。
她走到书架深处,那里有一个暗格。按照苏文远信中的提示,她按下机关,暗格弹开,里面是一个铁匣。
匣子没有锁,打开后,里面是厚厚一叠信。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写着:“婉蓉姐姐亲启,弟启谨上”。
清辞抽出信纸,信很长,写于二十年前,宫变发生的前三个月:
“蓉姐如晤:自姐离宫赴江南,已三月有余。弟无一日不思念。宫中近日气氛诡异,父皇似有隐忧,常召皇兄(注:清辞父亲萧珏)密谈至深夜。弟几次求见,均被拒之门外。
“昨日偶闻太监私语,说父皇病重,恐不久于人世。又闻……闻皇兄与舅舅(注:林国舅)往来甚密,似有所图。弟心不安,然人微言轻,无能为力。
“姐在江南,务必小心。林家人手眼通天,若知姐在彼处,恐生事端。若得闲,可往苏州‘锦绣阁’寻容华姐姐,她或可助姐一臂之力。
“纸短情长,万望珍重。弟启顿首。”
信纸从清辞手中滑落。她跌坐在椅子上,脑中一片混乱。
这封信里的萧启,关心表姐,担忧朝局,与后来那个弑父杀兄的暴君判若两人。是什么让他变成了后来的样子?
她继续翻看其他信件。大多是关于医术、朝政的讨论,偶尔夹杂着少年心事——对某个宫女的朦胧好感,对某位老师的敬佩,对未来的憧憬。
直到最后一封信,日期是宫变前三天:
“蓉姐:大事不好!父皇昨夜吐血昏迷,太医束手。皇兄……不,萧珏那个畜生,竟然封锁宫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弟偷听到他与林国舅密谋,要……要弑父夺位!
“弟已无路可走,只能拼死一搏。若此信能到姐手中,说明弟已失败。姐速速离江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另:弟在姐的妆盒底层藏了一物,关键时刻或可救命。珍重,珍重,来世再为姐弟。
“弟启绝笔。”
这封信的字迹潦草,多处涂改,显然是在极度惊恐和匆忙中写的。信纸上有几处暗褐色的斑点,像是……血迹。
清辞闭上眼,试图拼凑当年的真相。
按照这封信,弑父杀兄的不是萧启,而是她的父亲萧珏?这怎么可能?母亲信中的父亲,明明是温文尔雅、仁孝宽厚的皇太孙……
但苏文远的信中说,母亲假死遁走;萧启信中说,萧珏要弑父夺位;而母亲留给她的遗言里,只说萧启是仇人,从未提过萧珏的具体死因。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公主。”晚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人求见。”
清辞收起信件:“谁?”
“一个老妇人,自称……锦绣阁的绣娘。”
锦绣阁!容华长公主的绣庄,也是母亲当年可能的藏身之处!
“请她进来!”
片刻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被带进来。她约莫六十余岁,穿着朴素的蓝布衣裳,手里拎着一个包袱,走路有些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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