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比来时凶险十倍。
清辞一行轻装简从,只带五百精骑,日夜兼程北上。江南的烂摊子留给容华长公主和沈怀山收拾,临行前她只交代一句话:“稳住即可,不必强求。”
她知道,“夜先生”真正的战场在金陵。
第四日傍晚,队伍抵达长江北岸。对岸就是金陵地界,但渡口的船只全被征调——说是“防汛所需”,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阻她过江。
“陛下,”李岩皱眉,“只剩一艘小渔船,最多载十人。”
晚棠望向江面,暮色中隐约可见对岸灯火:“有埋伏。若我们分批渡江,必被逐个击破。”
清辞沉吟片刻:“不渡了。”
“什么?”
“绕道。”清辞展开地图,“从上游五十里的燕子矶过江。那里水流湍急,渡船少,反而安全。”
“可要多走一天……”
“总比送死强。”清辞收起地图,“传令,就地休整一个时辰,三更出发。”
众人下马歇息。清辞坐在江边石上,望着滚滚江水,心中思绪翻涌。三个月前,她离京南下时,还是踌躇满志的帝王;如今归来,却像个亡命之徒。
“在想什么?”晚棠在她身边坐下,递过水囊。
“在想金陵现在是什么样子。”清辞接过,喝了一口,“玉玺失踪,朝臣逼宫……怕已是天翻地覆。”
“有顾长风和内阁在,应该能稳住局面。”
“顾长风……”清辞苦笑,“晚棠,你信他吗?”
晚棠一愣:“顾将军对陛下忠心耿耿……”
“忠心?”清辞摇头,“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父皇当年也信林文昌,结果呢?”
晚棠沉默。确实,这场风波中,谁忠谁奸,已难分辨。
一个时辰后,队伍悄然出发,沿江而上。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五百骑兵马蹄裹布,人衔枚,马摘铃,如幽灵般穿行在江边小径。
黎明时分,抵达燕子矶。
这里果然偏僻,只有几艘破旧渔船系在岸边。船夫是个独眼老汉,见到他们也不惊讶,只问:“过江?”
“对。”李岩上前,“多少银子?”
“不要银子。”老汉咧嘴,露出稀疏的黄牙,“只要各位客官答应老汉一件事。”
“什么事?”
“若在金陵见到一个叫‘小翠’的姑娘,告诉她,她爹还活着,在燕子矶等她。”
小翠?清辞心中一动:“老人家,小翠是你女儿?”
“是。”老汉独眼中闪过痛楚,“三年前被人拐走,说是卖到金陵大户人家做丫鬟。老汉找了她三年,腿都跑断了……”
“她多大?有什么特征?”
“今年十六,左眉梢有颗红痣,右手小指缺一截——小时候被柴刀砍的。”老汉从怀中掏出一块破布,“这是她的肚兜,老汉一直留着。”
清辞接过,布已洗得发白,但还能看出原本的粉色,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翠”字。
“朕答应你。”她郑重道,“若找到小翠,一定将她送回你身边。”
老汉愣住:“朕?你是……”
“大胤皇帝,沈清辞。”
老汉扑通跪地,老泪纵横:“草民有眼无珠……陛下恕罪……”
“老人家快起。”清辞扶起他,“渡我们过江,就是大功一件。”
老汉连连点头,招呼同伴开船。三艘渔船来回数趟,将五百人全部运过江。
踏上北岸,清辞回望对岸,老汉还在挥手。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这江山,终究还有真心待她的百姓。
“陛下,”李岩牵马过来,“前面就是栖霞山,翻过去就是金陵城。”
“不急。”清辞上马,“先派人进城打探消息。我们在山中暂避,等天黑再进城。”
“是。”
栖霞山中有座荒废的道观,众人暂歇于此。清辞和晚棠登上观后小丘,从这里可以俯瞰金陵城。
三个月不见,金陵城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巍峨的城墙,林立的楼阁。但仔细看,城头旌旗杂乱,往来车马稀少,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肃杀。
“不太对劲。”晚棠皱眉,“这个时辰,正是城门最热闹的时候,怎么如此冷清?”
正说着,派去打探的斥候回来了,神色慌张。
“陛下!金陵……金陵封城了!”
“什么?!”清辞一惊。
“说是查缉叛党,四门紧闭,许进不许出。城头增兵三倍,弓弩齐备,如临大敌。”
“叛党?”清辞冷笑,“谁是叛党?朕吗?”
斥候低头,不敢答话。
晚棠问:“可打听到朝中情况?”
“打听到了。”斥候声音更低,“三日前,太和殿大火后,内阁首辅王崇文……病逝了。”
又一个!清辞握紧拳头:“怎么死的?”
“说是突发心疾。但有人传言,是被……被毒死的。”
王崇文,三朝元老,清流领袖。他一死,朝中再无人能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
“还有,”斥候继续道,“顾长风顾将军被软禁在府中,理由是‘护卫玉玺不力’。现在掌管京城防务的,是……是兵部尚书张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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