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退下时那瞬间的慌乱,像一根刺扎进清辞心里。
养心殿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窗外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清辞端起那碗安神茶,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却觉得寒意从骨髓里透出来。她将茶盏举到唇边,顿了顿,又放下了。
“来人。”她唤道。
值夜太监推门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传朕口谕,今夜所有在养心殿伺候的宫人,暂时集中到西偏殿,没有朕的命令不得离开。”清辞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让禁军统领李岩亲自带人看守。”
太监脸色微变,但不敢多问:“奴才遵旨。”
半柱香后,养心殿内外所有宫人——包括刚刚退下的小翠——都被集中到了西偏殿。十二名禁军持刀守在门外,殿内烛火通明,二十几个宫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小翠站在人群边缘,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她左眉梢那颗红痣在烛光下格外显眼。
清辞在李岩陪同下走进偏殿。她没有坐,只是缓缓扫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小翠身上。
“小翠,”清辞开口,声音温和,“你出来。”
小翠浑身一颤,慢慢挪步上前,跪倒在地:“奴、奴婢在。”
“抬起头。”
小翠抬起苍白的脸,眼神闪烁,不敢与清辞对视。
“朕问你,”清辞缓缓道,“你入宫三年,可曾受过什么人的恩惠?或者……可曾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中?”
“没、没有……”小翠的声音细如蚊蚋。
“没有?”清辞走近一步,俯视着她,“那你方才为何慌张?朕只是问你是否见过左手缺小指之人,你为何不敢回答?”
殿内死一般寂静。所有宫人都屏住呼吸,连烛火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小翠的额头渗出冷汗,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小翠,”清辞的声音更柔了些,“朕记得你父亲。那个在燕子矶等你的跛脚老汉,他说你右手小指缺一截,是七岁时被碾米机压的。他说很想你。”
眼泪从小翠眼中涌出,她终于崩溃,伏地痛哭:“陛下……奴婢、奴婢对不起陛下……”
“说吧。”清辞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出来,朕可以帮你。”
小翠抽泣着,断断续续道:“三年前……奴婢入宫不久……有个、有个戴斗笠的人找到奴婢……他说、说知道奴婢父亲在哪儿……如果奴婢不听他的话,他就杀了奴婢父亲……”
“他要你做什么?”
“开始只是……传递一些消息……”小翠颤抖着,“比如哪位娘娘得宠,哪位大臣常来觐见……后来、后来……”
“后来怎样?”
“后来他要奴婢……在陛下的饮食里……下药……”小翠说完,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
李岩脸色骤变,拔刀出鞘:“大胆!”
清辞抬手制止他:“什么药?”
“不、不是毒药……”小翠哭道,“那人说……只是让陛下身体虚弱的药……他说不会要陛下的命……奴婢父亲在他手里,奴婢不敢不从……”
清辞闭上眼睛。难怪,难怪这些日子她总觉得疲惫不堪,旧毒难清。原来除了旧疾,还有人在暗中下手。
“药从何来?如何下药?”
“每次……都是子时,有人把药包放在御花园第三棵海棠树下……奴婢去取……然后、然后下在陛下的茶点里……”小翠磕头如捣蒜,“陛下,奴婢罪该万死……可奴婢父亲……他老人家腿脚不便……”
“那个人,”清辞睁开眼,目光锐利,“你可曾见过他的真面目?”
小翠摇头:“每次他都戴斗笠,遮着脸……但、但是有一次,风大,吹起了他的斗笠一角……奴婢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他的下巴……有条疤……从嘴角一直到耳根……”小翠努力回忆,“还有……他说话时,左手总是不自觉地蜷着……奴婢偷偷看过,他左手小指……缺了一截……”
左手缺小指!清辞心中一震。
“还有呢?他可有什么特征?身高?体态?口音?”
“身高……比李统领矮半头……体态偏瘦……口音……”小翠皱眉,“口音有点奇怪,像是京城官话,但尾音有点拖……像是、像是南方人学过官话……”
南方人?清辞脑中飞快闪过几个名字。
“陛下,”李岩沉声道,“此女背主下药,罪不可赦,当立即处死!”
小翠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清辞沉默片刻,道:“将她单独关押,严加看守,但不得用刑。李岩,你亲自审问,问出更多细节。特别是她父亲的下落——派人去燕子矶,找到那个跛脚老汉。”
“陛下,此女……”
“她不过是棋子。”清辞打断他,“朕要的是下棋的人。”
李岩领命,将小翠带了下去。其他宫人吓得瑟瑟发抖,清辞看了他们一眼,道:“今夜之事,若有人泄露半句,诛九族。都下去吧,各司其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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