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青岚原无边无际的枯黄草甸。星子稀疏,冷月未升,只有天边残留的一线暗红余晖,勾勒出远方丘陵连绵起伏的、如同沉睡巨兽嵴背般的剪影。寒风贴着地面席卷,带着草籽与尘土的气息,呜咽着穿过空旷的原野。
林澈伏在沼行蜥宽阔而温热的背脊上,身形随着蜥蜴稳健的步伐微微起伏。斗笠早已收起,匿影披风在夜风中轻轻鼓荡,将他与座下妖兽的身形轮廓进一步揉碎在黑暗里。“晦明星纱”的效果维持在基础水平,将气息与生命波动降至最低。他的目光穿透沉沉的夜幕,锐利而警惕,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幽暗的地平线,耳中捕捉着风声里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杂音。
离开青岚集已有两个时辰。为了避开可能折返的赤阳门队伍和那条相对显眼的“大路”,他选择了一条更加偏僻、沿着青岚原东部边缘丘陵地带蜿蜒向东南的路径。这里地形起伏更多,遍布低矮的灌木丛和裸露的黑色岩石,视线受阻,但同样也更加隐蔽,不易被大规模队伍追踪。
天星印以最低功耗持续扫描着周围数里范围的地形与能量波动,结合《星图感知》,为他规划着最隐蔽、也相对最安全的行进路线。怀中,天玑令牌等物安静地共鸣着,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向遥远的南方。
一路行来,并未再遇到赤阳门的人,也没有遭遇其他修士或大规模妖兽群。只有偶尔几只夜行的、形似狐狸的低阶妖兽被沼行蜥的气息惊动,窸窣逃窜入草丛深处。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些,但警惕性丝毫未减。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在抵达流云坊市之后。但眼下这段看似平静的夜路,也绝非绝对安全。青岚原作为缓冲地带,缺乏强力管辖,正是杀人越货、剪径劫道的高发区域。尤其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夜。
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估摸着已离开青岚集百里开外。前方出现了一片规模不小的乱石滩,黑压压的岩石如同怪兽的獠牙,突兀地矗立在平坦的草甸上,一直延伸到远处的丘陵脚下。石头大小不一,大的如房屋,小的也有磨盘大,表面布满风蚀的孔洞和暗绿色的苔藓,在微弱星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乱石之间,生长着一些扭曲低矮的怪树和茂密的、一人多高的枯黄蒿草,地形变得异常复杂。
天星印传来警示:“前方乱石滩区域,能量场有轻微异常扰动,存在天然迷踪效应(受特殊岩石磁场及植被影响),视觉与神识探查会受到干扰。同时检测到多处微弱生命气息潜伏,非妖兽,疑似……人类?数量不明,分布散乱,意图不明。”
乱石滩……天然迷踪……还有潜伏者?
林澈立刻勒停了沼行蜥。他翻身下蜥,轻轻拍了拍这头通人性的妖兽,示意它留在原地,保持安静。自己则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藏身于一块巨大的、背风的岩石阴影之后,仔细探查。
乱石滩内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石缝和蒿草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丘陵间隐约传来的、不知名夜鸟的啼叫。但以林澈的目力和感知,还是能隐约察觉到,在那片嶙峋怪石与茂密蒿草的深处,有几处地方的“寂静”显得不太自然——风声似乎绕过了那里,或者那里的阴影比其他地方更加凝固深沉。
“是埋伏……等人上钩的盗匪?还是……”林澈眼神微冷。无论是哪种,这条路看来是不好走了。强闯?虽然不惧,但可能陷入缠斗,耽误时间,暴露行踪。绕路?这片乱石滩似乎范围不小,绕行需要花费更多时间,且两侧地形未知,也可能遇到其他危险。
他快速权衡着。天星印给出了几条可以穿透乱石滩、同时尽量避开已知潜伏点的路径,但都无法完全保证安全。
“或许……可以借力打力?”一个念头闪过林澈脑海。他回想起之前在幽魂谷对付阴魂,以及在青岚集客栈应对搜查时,对幻光阵和隐匿、误导技巧的运用。或许,可以用类似的方法,在不直接冲突的情况下,安全通过这片区域。
他心中迅速有了一个计划。需要利用环境、有限的星力,以及……一点小小的“诱饵”。
他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几样东西:一小块之前在沼泽边缘随手采集的、散发着微弱土腥味的普通“地衣石”,几根坚韧的枯草茎,以及一小撮之前在腐叶镇购买的、能散发出澹澹甜腥气味以吸引某些低阶妖兽的“诱兽粉”(本来是用来在安全地带设置陷阱捕猎低级妖兽换取材料的,几乎忘了)。
他将“诱兽粉”小心地涂抹在地衣石表面,然后用枯草茎将其粗糙地捆绑起来,做成一个简陋的、会散发特殊气味的“石头包裹”。接着,他取出那件得自黑煞宗修士、品阶最低、几乎没什么用的下品法器——一柄锈迹斑斑、只有微弱灵力波动的铁剑。
他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摇光寒星力注入铁剑,使其暂时“活化”,散发出一种类似于受伤修士仓促逃窜时可能残留的、微弱而凌乱的灵力波动。然后,他将铁剑用一块破布包裹,与那“石头包裹”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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