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那番话后的第三天,裂痕开始显现。
最先表现出来的是石守信。这位直肠子的悍将在讲武堂第二批学员出征前的壮行宴上,当众对一名陈嚣提拔的年轻将领发难。
“李都头,”石守信端着酒碗,晃晃悠悠走到那名姓李的年轻将领面前,咧嘴笑道,“听说你昨儿在营里练什么‘三三制’?把好好一个都的兵,拆得七零八落?”
李都头是讲武堂第一期学员,因表现优异,被破格提拔为禁军都头。此刻见石守信来者不善,他起身恭敬道:“石将军,三三制是小队配合战术,适合巷战、山地战,末将只是让士卒熟悉……”
“熟悉个屁!”石守信把酒碗往地上一摔,“老子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三三制!打仗靠的是血勇,是兄弟同心!你把兵拆散了,还打什么打?!”
满堂寂静。
所有目光都看向主位的陈嚣。
陈嚣慢慢放下酒杯,看向石守信:“石将军,三三制是破虏军在幽州巷战中用过的战术,效果不错。”
“那是你们破虏军!”石守信梗着脖子,“陈二郎,俺敬你是条汉子,高平救驾,幽州先登,俺服!可你不能把你那套,强加给所有兄弟!俺手下的兵,就习惯了大刀阔斧往前冲,不习惯你那些弯弯绕!”
这话已经很不客气了。
王审琦连忙起身打圆场:“老石喝多了,胡言乱语!李都头,你别往心里去。”
李都头脸色铁青,但还是躬身:“末将不敢。”
石守信还想说什么,被韩重赟和高怀德拉走了。但宴席的气氛,已经彻底坏了。
陈嚣看着石守信被拉走的背影,又看看席间那些眼神闪烁的将领,心中了然。
这不是石守信一个人的态度,是一群人的态度。
赵匡胤那晚的话,不是劝告,是……最后通牒。
次日,更明显的事情发生了。
按照惯例,禁军各营每旬要派军官到讲武堂交流学习,同时讲武堂学员也会到各营见习。这是陈嚣定下的制度,旨在促进新旧融合。
但这天,侍卫亲军司下辖的三个营,同时“告假”:一个营说士卒染疾,需要隔离;一个营说奉命修葺营房,全员出动;一个营干脆连理由都不给,直接闭门不出。
讲武堂派去的学员吃了闭门羹,悻悻而回。
萧绾绾将情况汇报给陈嚣时,气得声音发颤:“他们这是公然抗命!陛下明明下过旨,各营必须配合讲武堂……”
“旨意是旨意,执行是执行。”陈嚣平静道,“陛下能下旨,却不能替每个将领管兵。”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上面标注的各营位置:“这三个营的统领,一个是石守信的堂弟,一个是王审琦的老部下,还有一个……是赵匡胤当年提拔的。”
“所以他们敢这么嚣张!”萧绾绾咬牙,“要不要禀报陛下?”
“禀报什么?”陈嚣转身,“说他们告假?说他们闭门?这些理由,陛下能治他们的罪吗?”
萧绾绾语塞。
“而且,”陈嚣走到窗边,“陛下现在的心思,不在这些小事上。”
李晚棠匆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密报:“陈将军,河北急报——契丹内乱,耶律屋质囚禁了皇帝耶律璟,自立为摄政王!”
陈嚣眼睛一亮:“详细情况!”
“耶律屋质以‘治国无方,致国势日衰’为由,发动政变。耶律璟被软禁,耶律挞烈病中惊闻,吐血而亡。现在契丹朝堂大乱,主战派、主和派、皇族、后族……打得不可开交。”
萧绾绾补充道:“我的人传回消息,契丹境内已有多处兵变,几个部落首领不服耶律屋质,宣布自立。现在契丹……已经乱了。”
陈嚣握紧拳头。
这是北伐的最佳时机!契丹内乱,无力南顾,此时若出兵,燕云十六州可一举收复!
他立刻铺纸写奏疏,建议即刻整军,趁契丹内乱北上。
奏疏八百里加急送走,陈嚣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清点讲武堂可用的学员,核查幽州粮草储备,派人探查契丹边境防务……
然而,三天后,汴梁的回复到了。
不是准奏,也不是不准。
是搁置。
柴荣的批复只有一句话:“朕已知悉,容后再议。”
同时来的,还有另一道旨意:调赵匡胤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总领北疆军务;调石守信、王审琦等将分驻各关隘,“以防契丹狗急跳墙”。
而陈嚣,被任命为“军务参赞”,协助赵匡胤——但旨意中明确:“参赞者,参议谋划也,无调兵之权。”
萧绾绾看完旨意,脸色煞白:“陛下这是……夺了你的兵权?”
“不是夺,是分。”陈嚣反而平静,“总参谋部之议搁浅,陛下需要安抚军方。让赵大哥总领北疆,让石守信他们驻防,是平衡之术。”
“可北伐的机会……”
“陛下当然知道这是机会。”陈嚣打断她,“但他更知道,现在出兵,统帅只能是赵匡胤。若让我来统兵,那些老将会听令吗?若让赵匡胤统兵,我在他麾下,他会放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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