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失重。寂静。寒冷。
还有逐渐稀薄的空气。
绝境中的绝境。
玄夜在黑暗中漂浮，意识开始因为缺氧和失温而逐渐模糊。
他想起卡兹。想起寂静方舟。想起老瘸子。想起薇拉和影刃。想起赫尔最后那疯狂的眼睛。
这就是终点了吗？
在冰冷的太空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深渊时——
光。
不是应急灯的光。
也不是能量爆炸的光。
而是某种温和的、稳定的、如同星光般的光芒，从他胸口的正中央，缓缓亮起。
玄夜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在他胸腔正中，原本是混沌结晶嵌入的位置，此刻皮肤之下，浮现出一个微小的、复杂的金色符文。
那个符文，与祭坛上的古老文字同源，但更加简洁、更加本质。
它正在呼吸般明灭着，每一次明灭，都释放出一股微弱但纯净的能量，流入他干涸的经脉，温暖他冰冷的躯体。
而在那金色符文的周围，还有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细密纹路在隐隐浮现——那是赫尔的污染能量残留，但此刻，它们被金色符文牢牢压制、束缚，无法扩散。
混沌结晶虽然失去了，但它的核心印记，以及它所承载的议会“重构协议”的权限，似乎已经烙印在了玄夜的生命本质里。
不仅如此。
玄夜能感觉到，在那金色符文深处，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连接感。
如同一条纤细到几乎不可察觉的丝线，从符文中延伸出去，穿透太空站的外壳，穿透冰冷的真空，延伸向宇宙的深处。
延伸向……寂静方舟的方向。
那个沉睡的、承载着议会最后文明火种的巨型构造体。
它在……呼唤他。
或者说，在确认他的状态。
玄夜抬起头，在绝对的黑暗和失重中，看向虚无的前方。
他还有未完成的事。
他还不能死。
“影刃。”玄夜开口，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你还能……启动那个紧急传送装置吗？哪怕……只是零件？”
黑暗中，影刃沉默了两秒。
“核心部件已经烧毁了。”他说，“但我之前……拆解了几个太空站内部的备用传送信标，零件还在包里。你想做什么？”
“组装一个……临时的、短距的、定向传送信标。”玄夜缓缓说，胸口金色符文的光芒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不需要坐标精度，不需要稳定通道……只要能把一个……强烈的能量特征信号……发射出去。”
影刃明白了他的意图：“你在赌……寂静方舟能收到信号？并且会响应？”
“它在呼唤我。”玄夜说，“我能感觉到。它在确认……协议执行者的状态。”
“风险很大。信号可能被教会拦截，可能被归墟干扰，可能根本传不到那么远。而且即使方舟收到，它是否还保留着机动能力？是否愿意冒险暴露位置来救援我们？”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玄夜说，“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黑暗中的沉默，持续了十几秒。
然后，传来了影刃打开工具包、翻找零件的声音。
“告诉我参数。”影刃的声音冷静如常，“能量频率、波形、编码格式。我只懂组装，不懂议会的那套加密协议。”
玄夜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胸口的金色符文。
符文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无数细微的数据流如同溪流般流入他的意识。那是议会用于紧急通讯的古老协议，是方舟与它的“执行者”之间最后的联系方式。
“频率：λ-7波段，偏移量0.03。”玄夜开始口述，声音平稳，“波形：三重混沌叠加，相位差120度。编码：使用‘仲裁庭最终决议’的第十三套冗余校验格式……”
黑暗中，只有玄夜低沉的指令声，和影刃熟练组装零件的细微声响。
时间在流逝。
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开始困难。失重带来的眩晕感和低温正在加速消耗所剩无几的体力。
薇拉依旧昏迷，但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
玄夜胸口的金色符文，光芒也开始逐渐暗淡。烙印在他生命中的权限，需要能量来维持，而他已经油尽灯枯。
但他没有停止口述。
直到——
“完成了。”影刃说，“一个简陋的、一次性的信号发射器。但按你说的参数调校过了。能量源呢？这东西需要不小的启动功率。”
玄夜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碰到了影刃递过来的那个粗糙的、由各种零件拼凑而成的装置。
他将其按在自己胸口，紧贴那个金色符文。
“能量源……在这里。”
他将自己最后的一丝生命能量，连同金色符文所承载的议会权限，一起注入了装置。
装置表面的几个指示灯亮起，发出微弱的、不稳定的光芒。
然后——
发射。
没有声音，没有闪光。
但玄夜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特定的能量脉冲，以他为中心，向宇宙深空扩散开去。
它穿透太空站的外壳，穿透稀薄的地球大气，穿透冰冷的真空，以近乎无限的速度，射向那个沉睡在遥远轨道上的古老造物。
信号发出了。
然后，玄夜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彻底昏迷前的最后一瞬，他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回应。
遥远的、模糊的，但确实存在的……
某种巨大之物，从漫长的沉睡中，缓缓苏醒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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