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块黄澄澄的蜂巢蜜,和那几个不起眼的野梨,躺在脏污的树叶上,在傍晚昏黄的火光映照下,却像是黑暗中捧出的两颗小小太阳,散发着不容错辨的、关乎生存与希望的光泽。
空气凝固了。临时药棚内外,正在帮忙分药、照顾病人的春草、灰雀婆婆,还有另外两个雌性,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愕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盐湖战士,以及他手中那不可思议的“贡品”。
我的第一反应是警惕,是难以置信。盐湖部落的人?用他们视若珍宝(在这荒原,甜味是极其难得的奢侈品)、足以作为战略物资交换的蜂蜜和野梨,来换取……我们的药汤?换给谁?他们自己?那个粗嘎声音的头领?
“你说……你们也染病了?”我盯着他,没有立刻去接那些东西,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年轻的盐湖战士脸上蒙着的布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眼神里交织着恐惧(对我们,对雷,或许也对他口中的“头儿”)、痛苦(疾病的折磨)和一种走投无路的卑微祈求。“是……是的。就在你们离开后不久,咳……咳咳……”他忍不住偏头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最开始是‘墩子’(那个被雷的能量冲击掀飞的矮壮战士),他摔进灌木丛,回来后就发烧咳嗽……然后是我们几个,最后……头儿也染上了。比我们都重……咳得快喘不上气了……”
他描述的病程,和部落里爆发的热咳症如出一辙。看来这瘟疫并非只针对灰鼠部落,而是在这片区域(或许与异常的雨季和东南谷地溢散的瘴气有关)无差别地传播。盐湖部落的人同样未能幸免。
“你们不是有盐吗?不是看不起我们灰鼠部落吗?怎么,盐治不了热咳?”春草忍不住刺了一句,语气带着恨意。盐湖部落的追杀,雷的重伤,我们都记得。
那战士身体一颤,头垂得更低:“盐……盐换不来命。我们带的草药……用光了,没用。头儿说……说你们这里有能治咳的邪术……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了……”他猛地抬头,急切地说,“我们用这些换!就换几碗药!换完我们就走,立刻离开这片区域!我发誓!”
蜂蜜……梨……蓝星草……润肺膏!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起来。这是天赐的机会!有了蜂蜜和梨,我就能尝试制作更全面、更适用于病后调理和巩固的润肺膏!这对于彻底控制疫情,防止反复,至关重要!
但是,给敌人药?给那些不久前还想要我们命的敌人?
理智与情感在激烈交战。枯藤祭司的指责犹在耳边,族人们对盐湖部落的恐惧和憎恨并未消散。如果我给了他们药,尤其是如果他们的头领活了下来,日后会不会反咬一口?族人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认为我吃里扒外,甚至和盐湖部落有勾结?
然而,医者仁心(或者说,一个厨子兼半个大夫的本能)在拉扯着我。那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尽管是敌人。而且,他们提供的蜂蜜和梨,能救更多人。瘟疫面前,敌人和族人的界限,在死亡威胁下,似乎变得模糊了。
更重要的是……我瞥了一眼棚内昏睡的雷。他需要更好的调理。润肺膏对他的元气恢复,或许也有帮助。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春草和灰雀婆婆。春草咬着嘴唇,眼神挣扎,最终别过头,低声道:“念安姐,你决定吧。”灰雀婆婆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孩子,药在你手里,命在你心里。怎么选,都有道理,也都有后果。”
我转向那个年轻的盐湖战士,沉声问:“你们现在还有几个人?在哪里?”
“连我在内,四个……能动的,就我一个。头儿和墩子都快不行了,还有一个也咳得厉害。我们……我们在东边那个干涸的河沟里临时搭了个窝棚,离这里大概小半天路程。”他不敢隐瞒。
“我可以给药。”我缓缓说道,看到他眼中爆发出狂喜,但我立刻抬手制止,“但有几个条件。”
“您说!您说!”
“第一,药只能给你,由你去喂他们。我们的人不会靠近你们。第二,拿到药,立刻离开,不得再踏足灰鼠部落狩猎和采集的范围,更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药方来源。第三,”我指了指他手中的蜂蜜和梨,“这些东西,归我们。”
“没问题!都答应!”他毫不犹豫,将树叶包裹往前递。
“等等,”我接过蜂蜜和梨,指尖触碰到蜂巢温润的质地和野梨微凉的果皮,确认是真货,“药需要现熬。你在这里等着,离远点。”
我转身进入药棚,迅速取了一部分蓝星草和其他辅药,特意加大了剂量(考虑到他们可能病情更重、拖得更久),熬煮了一份比平时更浓的药汤,灌满了一个我们最大的竹筒。
拿着竹筒出来,那战士眼巴巴地看着。我将药筒递给他,同时将一块我们应急用的、最普通的肉干塞给他:“路上吃。告诉你那个头领,药能救命,但救不了心。如果他还有一点战士的骄傲,记得今天的交易,和你们发过的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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