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在夜色中疯狂疾驰，引擎的轰鸣声撕破寂静。车厢内，秦戬紧紧抱着怀中冰冷的人，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通过相贴的肌肤渡过去。凌煊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白，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秦戬胸前的衣襟，触目惊心。
“再快一点！”秦戬对着通讯器低吼，声音嘶哑破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凌煊毫无生气的脸，一遍遍徒劳地擦拭着他唇边的血迹。那冰冷的温度，那微弱的心跳，都像是一把把钝刀，反复凌迟着他的心脏。
他从未如此恐惧过。即便是三年前得知凌煊“殉国”的消息，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钝痛和漫长的绝望。而此刻，是眼睁睁看着生命从怀中流逝，感受着温热一点点被冰冷取代的、足以将人逼疯的凌迟之痛。
“凌煊……醒醒……看着我……”他低声唤着，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额头抵着凌煊冰凉的额角，灼热的呼吸试图温暖那片死寂的皮肤。“你说过要亲手清算……你说过要拿回一切……你不能食言……”
悬浮车一个急刹，停在秦家府邸门口。早已等候在此的艾琳医官和医疗团队立刻冲上前，小心翼翼却又迅速地将凌煊转移到移动医疗床上，推向早已准备就绪的急救室。
秦戬紧跟在后，脚步有些踉跄，目光始终胶着在凌煊身上，直到急救室的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将他隔绝在外。
他僵立在门外，手上、身上还沾着凌煊的血，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触感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奥托沉默地站在他身后，身上带着战斗后的狼狈，看着自家上将如同失去伴侣的孤狼般，散发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沉寂与暴戾。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急救室门上的指示灯亮着刺眼的红色，如同凌煊流逝的生命力。
秦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入沾满血污的双掌之中。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脑海里全是凌煊最后推开他、迎向克隆体时那决绝的眼神，以及他指尖萦绕的、那冰冷而恐怖的幽蓝光芒。
他又一次……没能护住他。
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他依旧让他独自面对了致命的危险。
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自责和无力感，如同沼泽般将他淹没。
凌煊感觉自己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意识像是破碎的星辰，在虚无中漂浮。身体的痛苦已经变得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灵魂被抽离的虚无感。很累，很冷，仿佛只要放弃挣扎，就能彻底融入这片永恒的寂静，获得解脱。
……就这样结束吗？
……那些未尽的仇恨……那些迷雾般的真相……还有……那个人……
秦戬……
这个名字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无尽的黑暗与寒冷中倏然亮起。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恐慌与痛楚的眼睛，听到了那嘶哑破碎、带着绝望哀求的声音——
“凌煊……求你……别离开我……”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不同于肉体痛苦的悸痛。
他不能死。
他还没有让那些背叛者付出代价，还没有揭开“星焰”的全部阴谋，还没有……回应那双眼睛里的深情。
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力量，从他灵魂深处，从那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腺体深处，挣扎着、反抗着那片试图吞噬他的冰冷死寂。那力量很陌生，带着毁灭的属性，却又与他自身的意志紧密相连。
是了……这是他的力量。是他从地狱爬回来，历经痛苦淬炼出的、独属于他凌煊的力量！它或许危险，或许不稳定，但它是他的！是他复仇的武器，是他活下去的倚仗！
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黑暗中，那点微弱的火星骤然燃烧起来，化作一簇冰冷的、却足以照亮一方天地的火焰！它强行牵引着那些破碎的意识碎片，对抗着四周的虚无与拉扯！
急救室内，艾琳医官看着监测仪上再次出现波动、虽然微弱却顽强攀升的生命体征数据，几乎喜极而泣。
“元帅的求生意志……太强了……”她喃喃道，手下动作不停，各种维持生命和稳定信息素的药物被精准注入。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艾琳医官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却也有着一丝如释重负：“上将，元帅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住了。但是……”
秦戬猛地站起身，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但是什么？”
“他强行催动了远超身体负荷的力量，腺体受损极其严重，之前勉强建立的平衡彻底打破。而且……”艾琳顿了顿，语气凝重，“我们在他的基因层面，检测到了一种极其活跃的、未知的变异倾向，与他体内那种新生的Alpha力量同源。这种变异……我们无法预测其后果。他可能需要很长很长时间的恢复，而且……未来充满不确定性。”
秦戬沉默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他推开艾琳，大步走进急救室。
凌煊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管线，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微弱。他闭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
秦戬走到床边，缓缓跪下，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凌煊放在身侧、依旧冰凉的手。他将那只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如同捧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他低下头，将一个轻如羽毛、却重若千钧的吻，印在凌煊的手背上。
没有言语。
但那双重新燃起坚毅光芒的赤红眼眸，已然诉说了所有。
无论未来如何，无论凌煊变成什么样子。
荆棘遍地，他为他开路。
深渊无光，他做他的灯。
此生此世，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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