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正事。我爷爷和伯伯今天去了赵家。”
秦欧珠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琉璃茶杯的指尖微微发白。窗外石榴花的艳红透过竹帘缝隙，在她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这个节骨眼上，总不会是普通的喝茶下棋。”严榷抬起公道杯，替她把面前主人杯里的茶满上，“老爷子这是打定主意要扶赵家一把，把周家这块肥肉稳稳送进他们嘴里啊。”
水流再次注入玻璃壶，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但这一次，那些银针只是懒散地悬浮片刻，便沉沉坠底，再不似初泡时那般几起几落、充满生机。
严榷注视着杯底沉寂的茶芽，想起今早收到的另一条消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像是随口提起：“说起来，赵二少今天也没闲着。一早就陪着裴小姐去了国家实验室，看样子对李文轩是志在必得。”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茶汤上，语气平和得像在谈论天，甚至没有忘记补充赵铄为了见裴静姝，特意托人找了某位国画大师的画展门票的细节。
秦欧珠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他一向如此。认准的事，就会全力以赴。”
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仿佛在评价一个不相干的人。
严榷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不愧是青梅竹马，还是秦小姐了解二少。”
这话说得轻，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向某个隐秘的角落。
秦欧珠没有接话，只是将杯中微凉的茶一饮而尽，仿佛要冲刷掉什么。她放下杯子，直接切入正题：“赵家双管齐下，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夏明远那边进度如何？”
“新工艺模拟数据接近预期，但关键设备卡住了。”严榷见她转移话题，便也顺着说道，“那台超临界萃取装置，整个北城只有赵氏研发中心有现货。”
“设备我来解决。”秦欧珠从手包里取出一个U盘推过去，“这是调整后的完整工艺参数。你要做三件事。”
她屈指数来，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显然早已深思熟虑：
“第一，让夏明远的团队核心人员签署最严格的保密和竞业协议，违约金提到让他们肉疼的数字。第二，接触周氏那几个掌握核心工艺的老师傅，条件可以开得优厚些，但速度要快。第三……”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严榷。
“我要你在三天内，让周氏的股价跌穿他们的心理防线。”
“做空周氏？现在赵家在托盘，动作太大容易打草惊蛇”
“所以要快、要狠。”秦欧珠身体微微前倾，她是北城人，一口大院腔总是带着天生高人一等的懒沓，说到这里的时候，却尤为利落干脆。
“等赵家察觉到不对，”她声音慢下来，话里的内容却冰寒彻骨，“我们要让他们到手的周氏，变成一具被蛀空的华丽棺椁。”
严榷端起茶杯，氤氲水汽模糊了视线。他想起书里关于秦欧珠的描述——都说她是贪图权势，所以选择了身为继承人的赵钺，没想到赵钺早早死了，反倒是原先看起来无缘家业的赵铄掌了权，她才会一改往日的作风，可这么看来，秦欧珠原本就是条蛰伏在暗处的捕食者，那些张扬任性不过是她最完美的伪装。
他指尖摩挲着微凉的U盘：“资金方面......”
“有聚鑫托底，再加上这个。秦欧珠从手包取出一枚鸡血石印章轻放桌上，印纽上的貔貅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这是江瀚基金三级交易密钥之一，“我想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严榷目光微凝。
作为书中的重要势力，江瀚基金他自然不陌生。原着中这家基金是在三年后才正式登上权力舞台，以雷霆手段搅动北城风云。他万万没想到，秦欧珠竟在此时就已与江瀚搭上线，还拿到了三级交易密钥。
“江瀚的钱……”他指尖轻叩桌面，语气带着谨慎的试探，
“听说他们风控极严，对资金用途有严格限制。这笔过桥资金，确定能及时到位吗？”
秦欧珠自然听出了他话里试探，却并没有解释，指尖轻轻点在貔貅印钮上。
“江瀚的规矩：认章不认人。”
严榷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落在那枚印章上，鸡血石在阳光下泛着血玉般的光泽，越发衬得那指尖的一抹单蔻鲜红如血，分明是极尽慵懒的姿态，却无端让人觉得危险。
他心里那股别着的劲儿突然就散了。
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若是连这点防范心都没有，书里那个秦欧珠也不可能跟赵铄斗那么久。
他笑了笑，耸耸肩，收起u盘。
看来是我多虑了，既然如此，我这边明天开盘前就会开始布局。
秦欧珠似乎很满意他的分寸。她踱到窗边，目光落在院角那株石榴树上。
“我名下的信托基金下周一到期。”她语气闲适，像在聊家常，“这笔钱也会全部投进去。”
说到这儿，她忽然侧首看他，眼尾微扬，流露出几分罕见的俏皮和轻松：
“江瀚的钱是子弹，我自己的钱才是底气。既然要玩，当然要玩得尽兴。
严榷看着她被光影勾勒的身影，微微蹙起了眉：“你这是不准备给自己留退路了？”
他稍作迟疑，准备说自己在海外还有几个账户，就见秦欧珠走了回来。
“我从来不需要退路，”她重新在桌边坐下，抬起茶杯，偏了偏头，“我说过的，只敢摸鱼的人，不配拥有大海，总想着退路的人，永远走不远。”
严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起来。
“秦小姐何必笑话我。”
造物主真神奇，明明不是多出众的长相，甚至说得上有些寡淡，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却有一种淡极生艳的感觉。
秦欧珠突然想起他那天晚上侵略性十足的说想要她的话，突然觉得有点意思，她勾了勾唇，倾身向前凑近他，手臂托着腮。
“所以，那天你说想喜欢我，也只是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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