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华灯初上。
秦欧珠方向盘一转，驶向了与秦家宅邸相反的方向。她需要去一个地方，一个能让她冷静下来，重新审视棋局的地方。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城北一家看似普通的私人会所外。这里不接待生客，是陆茗云的地盘。
侍者显然认得她，恭敬地将她引至顶层一间隐秘的套房。
房间里除了正对着电脑屏幕指手画脚的陆茗云，窗边的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件灰色针织短袖上衣，同色的阔腿西裤，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精装书，听到开门声，她合书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门口。见到是秦欧珠，她眉宇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一分，随即又恢复平日的沉静。
“阿瑾也过来了？”秦欧珠有些意外，但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陆茗云从电脑前抬起头，语气带着兴奋：“珠珠，你来得正好！江瀚的资金一动，市场上立马就嗅到味儿了。”
秦欧珠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在她弯腰的瞬间，郁瑾已经起身，默不作声地将一双柔软的羊毛拖鞋推到她脚边。这个动作做得自然无比，仿佛只是顺手一推。
一直等到秦欧珠将鞋穿好，她才淡淡开口。
“下午看到周氏股价异动，猜到你会来这里。”她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秦欧珠身上，“就过来了。”
陆茗云在一旁插话：阿瑾一下班就过来了，连晚饭都没吃，就坐那儿看财报......
郁瑾轻轻摇头，转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纸张边缘平整得没有一丝折痕：
“这是今天下午的异常交易分析。”她将文件放在茶几上，指尖在几个关键数据上轻轻一点，“做空手法很专业，但有几个账户的操盘风格不太一样，像是......不同的人在操作。”
陆茗云凑过来看了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管他呢，反正现在这局面对我们有利就行。
郁瑾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秦欧珠，等待她的反应。
秦欧珠拿起文件快速浏览，目光在那些数据上停留片刻，始终没有说话。
见秦欧珠不语，郁瑾便不再多问。她默默从包里取出一个保温盒，轻轻推到秦欧珠面前。盒子里是还冒着热气的虾饺，正是秦欧珠最喜欢的那家粤菜馆的招牌。
“先吃点东西。”她说这话时并没有看秦欧珠，而是继续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仿佛之前的事只是随口一提。
秦欧珠看着保温盒，眼底掠过一丝暖意。她确实一整天都没好好吃饭了。
“一起吃吧。”她看向郁瑾，“你也还没吃。”
郁瑾轻轻摇头：“我用过简餐了，而且我也吃不惯这个。”
说着又从包里取出另一个较小的食盒，里面整齐地码着几个饭团，“你们吃，我继续看数据。”
陆茗云倒是已经吃过晚饭了，但还是凑到秦欧珠身边坐下，顺手拿起一个虾饺：“那我陪珠珠吃点儿。”
郁瑾抬眸淡淡瞥了陆茗云一眼，目光在她拿着虾饺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垂下眼帘继续处理文件。
三人就这样围坐在茶几旁，秦欧珠安静地用着餐，陆茗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郁瑾则一边小口吃着饭团，一边继续处理文件。温暖的灯光下，气氛难得地松弛了片刻。
待秦欧珠吃完，郁瑾适时递上一杯温水，这才进入正题：“你上次让我查的李文轩，果然如你所料。”
她调出加密文件：“他的核心论文数据涉嫌篡改。同一组原始数据，在他导师早年的研究记录里显示实验失败，到他这里却变成了重大突破。”
陆茗云瞪大眼睛：“这也敢造假？”
“更精彩的是，”郁瑾调出资金流向，“他最近收到一笔来自海外的巨额咨询费，打款方是赵氏集团的离岸公司。”
陆茗云猛地拍手，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这下可抓到他们把柄了！赵铄要是知道自己捧的是个拿自家钱的骗子......”
秦欧珠却没有她这么乐观，靠在沙发里，闭上眼，揉了揉眉心：“顺利才只是开始。赵钺那边不会坐以待毙。”
陆茗云神色也正经起来，却忍不住压低声音：“珠珠，我知道你一向有主意。但这次......你动的毕竟是赵家的蛋糕。赵钺那个人，你比我清楚。他要是真较起真来……”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赵钺对秦欧珠的执着，圈子里人尽皆知。现在秦欧珠不仅明着跟赵家对着干，还动了赵家的核心利益，这无异于在赵钺的底线上反复试探。以赵钺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秦欧珠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正因为清楚，才更不能退。”
陆茗云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劝不动，只好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秦欧珠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等他们先出招。”
“对了，”郁瑾适时接话，“你之前让我留意赵钺那边的动向，他手下的人，今天在查江瀚近期的资金流向和交易记录。动作很隐蔽。”
秦欧珠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赵钺果然察觉了。
而且，直接锁定了江瀚！
这比她预想的更快，但也算是意料之中。她动用江瀚的密钥，本身就预料到会被盯上。幸好，她将严榷和聚鑫资本隐藏在更深的层面，目前看来，赵钺的注意力还被吸引在江瀚这条明线上。
她将杯中剩余的水一饮而尽，已经凉了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让他查。”秦欧珠望着窗外的霓虹灯火，声音平静无波，“水不够浑，怎么摸鱼？”
她需要赵钺的注意力被江瀚吸引，为她暗度陈仓争取时间。
又问道：“李承烨那边？”
“放心，用匿名藏家的名义送的，渠道绝对干净。”陆茗云立即回道，“老头子看到那件永宣青花，眼睛都直了，当场就让人收进书房了。”
“嗯。”秦欧珠点头，“让他先高兴几天。”
“那可不高兴吗……”陆茗云得意地晃了晃手机：“听说已经开始着手安排那件青花参加下个月的学术研讨会。”她调出几个往来邮件，“这会儿正在联系博物馆做鉴定，看样子是打算借此机会在学界造势。”
“正好。”秦欧珠唇角微勾，“等他站到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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