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是我表叔亲口跟我说的,他今年快七十了,年轻时在豫西一个草台班子里打鼓,一辈子走南闯北,见过不少邪门事,但唯独三十多年前在鹰嘴坳唱的那场戏,让他到现在提起来还直打哆嗦。表叔说那不是戏,是给死人唱的阴戏,但凡当时有一步走错,他们整个戏班子十几号人,就都得把命留在那山坳里。
1989年秋,豫西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山路泥泞难行,表叔他们的“喜乐班”困在一个小镇上,盘缠快花光了,急得班主老梁满嘴燎泡。就在这时,一个穿黑布衫的老汉找上门来,说鹰嘴坳的沈家人请他们去唱三天堂会,酬劳给得比平时多三倍,还管吃管住。
鹰嘴坳那地方表叔他们早有耳闻,是个藏在深山里的偏僻村落,据说几十年前出过一桩灭门案,沈家原本是当地的大族,后来不知怎的,一夜之间死了七八口人,剩下的也搬离了山坳,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沈家大院。老梁起初有些犹豫,但架不住酬劳丰厚,又想着只是唱几场戏,也就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黑布衫老汉就带着他们往鹰嘴坳走。山路比想象中难走,雨水把泥土泡得稀烂,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只脚。越往山里走,雾气越重,明明是晌午时分,天色却阴沉得像傍晚,周围静得可怕,连鸟叫虫鸣都听不到,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山谷里回荡。表叔说,当时他心里就犯嘀咕,这地方太邪性了,不符合戏班“不唱无主之台”的规矩,可老梁已经拍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
走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鹰嘴坳。远远就看见一座青砖大院,院墙很高,墙头爬满了枯萎的藤蔓,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环上系着半截褪色的红绸——这是老戏班的规矩,红绸系门表示此处可借宿,但表叔他们都是第一次在荒宅门口见这阵仗,心里更发毛了。
黑布衫老汉推开大门,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土腥味。院子里杂草丛生,齐腰深的草叶上还挂着水珠,踩上去湿漉漉的。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座戏台,看着还算完好,只是台面上落满了灰尘和枯枝,两侧的柱子上刷着红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
“各位先歇歇,我去准备晚饭。”黑布衫老汉说完,就转身走进了院子西侧的厢房,脚步轻得像没踩在地上一样。
老梁让徒弟们赶紧收拾戏台,准备晚上的演出。表叔和几个师兄弟拿起扫帚打扫,刚扫了没几下,负责唱花旦的小蝶就“哎呀”叫了一声。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她蹲在戏台角落,手里拿着一个残破的绢花,脸色有些发白:“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个?”
表叔凑过去看,那是一朵暗红色的海棠绢花,边角已经磨损,上面还沾着些暗红色的污渍,看着有些年头了。老梁走过来,把绢花夺过去扔在地上:“山里的破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干活,别耽误了晚上开唱。”
可怪事并没有就此结束。收拾戏箱的时候,表叔发现其中一个箱子的锁是开着的,里面放着一件戏服,是件月白色的水袖裙,布料摸着冰凉,上面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不像是他们戏班的东西。更奇怪的是,戏服的领口处,竟然绣着一个“云”字。
“班主,这戏服不是咱们的。”表叔把老梁喊过来。老梁看了看,皱了皱眉:“可能是以前在这里唱戏的班子落下的,扔了吧,别沾了晦气。”可当表叔伸手去拿戏服时,却发现戏服像是粘在了箱子上,怎么也拽不动。这时,负责拉胡琴的老陈突然开口:“这戏服的样式,是几十年前‘彩云班’的行头,我小时候听我师父说过,彩云班当年就是在这鹰嘴坳唱完戏后,就凭空消失了,连人带箱都没了踪影。”
这话一出,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戏班有个禁忌,不能碰不明来历的戏服,尤其是旦角的行头,据说容易招阴。老梁也有些慌了,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说:“别听老陈瞎咧咧,都干活去,晚上唱完戏咱们就走。”
傍晚时分,天彻底黑了下来,雾气更浓了,院子里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不定,光影忽明忽暗。让表叔他们觉得奇怪的是,按理说请了戏班,村里应该有人来看戏,可直到开唱前,除了那个黑布衫老汉,他们连一个村民的影子都没见到。
“班主,怎么没人来听戏啊?”小蝶小声问。老梁也觉得不对劲,去找黑布衫老汉,可厢房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摆着几碗米饭和一碟咸菜,饭菜都是凉的,像是放了很久。
“不管了,戏比天大,该开唱了。”老梁咬了咬牙,让众人各就各位。
开场戏唱的是《牡丹亭》,小蝶饰演杜丽娘,她的嗓音婉转,身段优美,可唱着唱着,表叔就觉得不对劲。他坐在后台打鼓,眼角余光瞥见戏台西侧的黑暗角落里,似乎站着一个人影,穿着一身黑衣,身形佝偻,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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