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把旧日子翻页
凌晨的配送App像一口永不熄灶的锅,咕嘟咕嘟往外吐单。李朝阳把电动车停在“老K纪念网吧”门口,摘下头盔,呼出的白气在冬夜里凝成一条细小的龙。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今天是“单王联盟”第一次线下集合,群名是他起的,头像却是一张空白的配送箱,连昵称都只有一个“.”。
“师傅,我到了!”
一个穿荧光绿工服的小胖墩从网约车上滚下来,手里拎着两袋豆浆,先给李朝阳递了一杯,再给随后赶到的三个骑手挨个发。
小胖墩叫唐灿,22岁,入坑外卖刚满仨月,最高纪录一天48单,膝盖积液已经抽到第三次。
他管李朝阳叫“师傅”,但李朝阳从没答应过——他只说:“咱俩是同行,同行就是同学。”
五个人,十辆车,一条没有路灯的巷子
今晚到场的除了唐灿,还有:
- 阿琪,女骑手,前幼师,讲话自带哄娃节奏;
- 老何,45岁,被工厂裁员后第一次学扫码;
- 小海南,19岁,身份证照片上还留着初三的刘海;
- 以及林笙——她今天不是新娘,也不是纪录片导演,而是“编外学徒”。她开了一辆改装的“妈妈车”,后座拆得只剩钢板,专门放外卖箱。
李朝阳把大家拉到这条巷子,是因为它在导航上显示“断头路”,可实际上穿过去能省2.3公里,直达高新园区后门。
“导航软件不会告诉你,”他用脚尖点了点地面,“这里去年十一月装了地钉,专扎夜班骑手。市政热线我打过七次,回复说‘已转办’,到现在钉还在。”
说着,他从后座抽出一把老虎钳,蹲下去,咔吧一声,把裸露最长的那根撅了出来,随手扔进垃圾桶。
“第一堂课,”他回头冲五个人笑,“不是怎么抢单,是怎么把路让给后来的人。”
把城市切开,给每一单写一封“情书”
六辆车排成箭矢,滑进夜色。
李朝阳把今晚的“教材”发到群里——一张自制路线图,密密麻麻标着:
- 24h自助换电柜“偶尔断电,备用电池藏在对花店门口第三盆绿萝下面”;
- 写字楼B2货梯“00:30-02:00保安打盹,可省8分钟等梯”;
- 医院急诊侧门“不要按喇叭,护士台有骑手专用门铃,按一下,她们会出来接”;
- 以及“麦当劳××店,夜班经理怕猫,把餐取窗口的流浪橘猫抱走,她才会提前出餐”。
阿琪边看边小声读,读到“橘猫”那段噗嗤笑出来:“这算商业机密还是可爱机密?”
李朝阳没回头,只抬手晃了晃:“把城市切开,看清它的脾气,再给它写一封情书,每一单就能早到三分钟。三分钟,一天就是一条命。”
高架桥下的“鬼探头”
车队在高架桥底被红灯拦住。
桥墩阴影里蹲着几个代驾司机,烟头红点忽明忽暗。唐灿轻车熟路地跟他们打招呼,顺手递过去两包热豆浆。
李朝阳把地图放大,指着屏幕上一截灰色虚线:“前面辅路在修,导航让直行,可实际上最右侧车道被挖断了。夜班骑手看不见,70码冲上去,能直接飞到对向花坛。”
他顿了顿,像在课堂提问:“谁有办法?”
小海南举手:“报122申请临时光锥?”
老何憨笑:“我闺女给我买了强光手电,我可以固定在车把,当临时路灯。”
阿琪软声补刀:“再配一首《孤勇者》,节奏120,提醒后车降速。”
李朝阳点头,把三个答案并排记在群公告里,标题写:
——“鬼探头”不是鬼,是城市忘了装镜子。
第一个“实战单”
系统同时弹出五张派单,起点一样:烧烤酒场,终点分散。
李朝阳把单全拒了。
五双眼睛刷地盯住他。
“别急,”他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看热力图。”
只见0.8公里外,某互联网公司大楼刚熄灯,夜宵需求像红色蘑菇云瞬间膨胀。
“先骑空车过去,蹲点,再等系统二次派单,能把平均里程压缩到1.5公里以内,比盲目抢单省7分钟。”
说话间,他已经把车蹬了出去。
五辆车默契地跟在后面,像六颗流星贴地滑行。
果然,不到两分钟,系统重新排浪,六人一次性接到12单,直线距离全部<2公里。
唐灿边骑边在群里发语音:“我天!原来单可以‘养’出来!”
李朝阳秒回:“单不是养的,是帮它们找妈妈。咱们当媒人,不当屠夫。”
高新园区后门,一场静默的“交接仪式”
六人把外卖码成一排,给保安亭的夜班大叔送了一份“员工餐”——热干面外加一杯姜丝可乐。
大叔乐呵呵地按下道闸遥控器,从抽屉里摸出一张手写清单:
- 哪一栋加班最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