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蹲炮批量炸膛的消息,像一块烧红的铁坨砸进了火器营,瞬间让刚刚因安全生产改革而稍有起色的氛围,再次降至冰点。雷管事急得嘴角起泡,工匠们人心惶惶,这要是查不出原因,从上到下都得吃瓜落!
沈清欢的压力也山大。这可不是之前图纸公差那种“软”问题,这是实打实会死人的“硬”危机!她围着那几门裂了缝的炮管转悠了整整一天,敲敲打打,看了又看,光靠肉眼和手感,确实难以 pinpoint 问题根源。金属内部的应力裂纹、气泡、夹渣,在这个没有X光、没有超声探伤的时代,简直就是隐形杀手。
“不行,必须得‘看见’里面!”沈清欢咬着指甲,脑子里飞速检索着前世学过的、看过的所有“土法检测”知识。灵光一现!有了!虽然粗糙,但或许能行!
她需要的“神器”很快被雷管事派人找来了:一块桌面大小、晶莹剔透但略带杂质的水晶板(这时代弄不到完全纯净的玻璃),还有几面磨得锃光瓦亮的巨大乌铜镜。
工匠们看着这几样东西,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雷管事也一脸疑惑:“七小姐,您这是要……做法事驱邪?”
沈清欢差点被噎住,哭笑不得:“驱什么邪!这是科学!呃……是格物致知!” 她指挥着工匠们将水晶板倾斜架起,下方放置一盏特制的强光灯笼(她让工匠用多层宣纸糊了个简易柔光箱),然后将一门问题炮管的一端对准水晶板倾斜放置。
“来个人,把铜镜举到炮管另一端,调整角度,把光反射进去!”沈清欢挽起袖子亲自指挥。
一个工匠依言操作。当光线通过水晶板漫射,再被铜镜反射进幽深的炮管内部时,奇迹发生了!借助水晶的折射和漫射效果,炮管内壁原本难以察觉的细微纹理和阴影,被放大并投射到了对面竖起的一块白色幕布上!
虽然影像模糊,像高度近视眼没戴眼镜看东西,但已经能隐约看到一些明暗不均的条带状阴影和细小的斑点!
“看到了吗?!”沈清欢指着幕布上一处明显的暗色条纹,“这里!光线透过率明显不同,说明金属密度不均,很可能是有夹渣或者锻造折叠留下的隐患!还有这些斑点,可能是气泡!”
工匠们瞪大了眼睛,发出阵阵惊呼!他们锻造了一辈子铁器,从来没想过还能用这种法子“看”到铁疙瘩里面去!这七小姐,真乃神人也!
雷管事激动得胡子直抖:“快!把其他问题炮管都拿来照一遍!”
结果令人心惊!近三成的问题炮管内壁,都发现了不同程度的阴影异常!主要集中在炮管中后段受力最大的部位。
原因找到了!是铸造时铁水纯度不够、冷却速度控制不当导致的内部分层和杂质聚集!
“立刻调整铁料配比和浇铸工艺!加强锻造,控制冷却速度!”沈清欢立刻给出改进方向。雷管事如奉纶音,赶紧安排下去。
但问题又来了:如何快速、简便地抽查后续炮管的质量?总不能每门炮都抬来搞这么复杂的“光影内窥”吧?效率太低!
沈清欢又陷入了沉思。她需要一种更便捷的“无损探伤”初筛方法。走着走着,她来到了火器营的厨房附近(民以食为天,兵营也不例外),正好看到炊事兵在灌制香肠。只见他们用漏斗将肉馅灌入肠衣,肠衣被撑得薄而均匀……
沈清欢猛地停住脚步,眼睛瞪得像铜铃!肠衣!弹性薄膜!压力测试!
一个更大胆、更离谱的想法在她脑子里炸开!
她冲进厨房,在炊事兵惊恐的目光中,抢过几根还没灌馅的干净猪肠衣(要的最厚实的那种),又顺手拿了个漏斗和一小罐猪油,扭头就跑回了工坊。
“雷管事!快!找根新铸好的炮管,口径要标准!再找点最细的沙子来!”沈清欢气喘吁吁地喊道。
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沈清欢将猪油稍微加热融化,均匀涂抹在肠衣内部增加润滑和密封性,然后将肠衣一端紧紧绑在漏斗嘴上,另一端小心翼翼地塞进炮管深处,再用气筒(营里给火铳清膛用的)通过漏斗缓缓向肠衣里打气!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截肠衣在炮管里像条贪吃蛇一样,被气体慢慢撑开,紧紧贴附在炮管内壁上!
“看!看肠衣的膨胀情况!”沈清欢指着炮管,“如果内壁光滑均匀,肠衣会均匀膨胀!如果有暗伤、凹凸不平,肠衣在对应位置就会鼓包异常或者甚至……破裂!”
她这“猪肠衣气压探伤法”一出,整个工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或者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
用猪肠子……检查大炮?!这想法也太天马行空了吧?!闻所未闻!荒诞不羁!
然而,当第一根肠衣在一门已知有问题的炮管里“砰”一声轻微破裂时,所有人都信了!虽然方法奇葩,但它真的有效!而且成本低廉、操作相对简单,非常适合批量初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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