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使者提出的这个“切磋技艺”的条件,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刚刚平静不久的朝堂,溅起的却不是水花,而是刀光剑影。
让沈清欢去戎狄王庭?还三年?这哪儿是切磋,分明是羊入虎口!戎狄觊觎天朝军工技术的心思,昭然若揭!而点名要沈清欢,更是歹毒——若不放人,显得天朝小气,阻碍“文化交流”,可能给戎狄重启战端的借口;若放人,不仅核心技术可能泄露,沈清欢本人更是生死难料,朝廷颜面何存?
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以三皇子一党为首的部分官员,竟纷纷附议,言辞恳切:
“陛下,戎狄慕我天朝技艺,乃教化之功。若以一人之技,换边境数年安宁,实为利国利民之上策!”
“是啊陛下,沈氏女虽有小才,然终究是女子,岂可因一人而废国家大事?”
“况且,只是切磋技艺,彰显我朝气度,有何不可?”
这番论调,气得主战派和深知技术重要的老臣们胡子直翘:
“荒谬!此乃资敌之举!军工重器,岂可轻授外人?”
“沈清欢于国有功,岂能送至虎狼之口?寒了天下工匠之心!”
“戎狄狼子野心,和谈是假,窃技是真!”
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在金銮殿上打起来。龙椅上的皇帝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争执不休的臣子,最后落在了始终沉默的靖王陆景渊身上:“靖王,你以为如何?”
陆景渊出列,身姿挺拔如松,声音冷冽如冰:“回父皇,戎狄之请,包藏祸心,绝不可应。沈清欢所掌,非一人之技,乃军国利器之基。今日送一人,他日则需送百工、送图册,乃至割地赔款,欲壑难填。边境安宁,当靠甲兵之利,将士用命,而非妇人孺子之牺。”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
皇帝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却将目光转向了被紧急召入宫、候在殿外的沈清欢身上:“宣沈清欢。”
沈清欢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匆忙而微乱的衣襟,稳步走入大殿。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有担忧,有审视,有冷漠,更有三皇子等人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臣女沈清欢,参见陛下。”她规规矩矩行礼,心跳如鼓,但脑子却异常清醒。来的路上,她已经把利害关系盘算清楚了。让她去戎狄?门都没有!但硬顶不行,得智取。
“平身。”皇帝看着她,语气平淡,“戎狄使者之言,你可听到了?你有何想法?”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身上,等着看她如何应对这滔天巨浪。是哭诉拒绝?还是慷慨赴死以显气节?
沈清欢抬起头,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悲壮,反而露出一种略带困惑和……认真探讨的表情?她清了清嗓子,用了一种介于“技术汇报”和“商业谈判”之间的语气开口:
“回陛下,臣女以为,戎狄大祭司仰慕天朝技艺,其心……或可理解。”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连陆景渊都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这丫头吓傻了?怎么还帮敌人说话?
三皇子党羽更是面露讥讽,以为她怂了。
沈清欢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诚恳”而“专业”:“然而,技术切磋,需建立在平等、对等、且有共同语言的基础之上。臣女所擅长的,乃是基于我朝特有之矿产、工艺、乃至典籍传承的一整套精密体系。譬如火药配比,需对应我朝特定矿脉所出之硝石纯度;炮管铸造,需配合我朝独有之耐火粘土与锻造技法;甚至一颗小小铅丸,其圆度亦离不开我朝工匠千锤百炼之手感……此乃系统工程,环环相扣。”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抛出一连串极其专业、甚至有些艰涩的技术术语和工艺细节,什么“硝石结晶临界点”、“金属疲劳系数”、“流体力学模拟”……把满朝文武听得云里雾里,连工部的官员都有些跟不上节奏。
她最后总结道:“臣女即便有心倾囊相授,若无我朝特定原料、器械、乃至懂得相关典籍的助手配合,戎狄得之,亦如盲人摸象,徒具其形,不得其神。非但无法提升其技艺,反而可能因操作不当,引发炸膛自损等祸事。届时,若戎狄反诬我朝传授邪术,岂非不美?”
她眨眨眼,一脸“我为你们好”的真诚表情:“故此,臣女愚见,‘切磋’之事,恐难有实效。若戎狄真心向学,不若先派学子来我朝工坊,学习基础算学、物性之理,待其掌握根本,再谈精深技艺不迟。当然,此乃长期之功,非三年五载可成。”
满殿寂静。
高!实在是高!
沈清欢这番话,看似谦逊,实则绵里藏针!核心意思就一点:技术不是孤立的,是建立在完整工业体系上的!你们没这个体系,我就算手把手教,你们也学不会!硬学只会炸死自己!想学?可以啊,先来从小学数学物理开始读起吧,读个十几年再说!
这简直是把“技术壁垒”和“知识产权保护”说得清新脱俗,还顺带把皮球踢了回去,将“不愿放人”变成了“为你们安全着想”和“建议循序渐进”。既全了朝廷颜面,又堵死了对方的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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