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险的一次,是锅炉初代样机压力测试时,一个关键阀门突然崩裂,滚烫的蒸汽喷涌而出!幸亏沈清欢坚持测试时清场,只在远处观察,才没伤人。事后检查,阀门铸件内部有陈旧砂眼,明显是铸造时就有的隐患,属于“带病上岗”。追查下去,铸造这阀门的老师傅赌咒发誓自己绝无问题,最后发现是有人在他熔炼时,偷偷往铁水里加了不该有的杂质,降低了金属韧性。
“这是要人命啊!” 水师提督得知后冷汗直流。沈清欢看着那崩裂的阀门,眼神冰冷。这不是简单的使坏,这是要制造“事故”,让她背上“草菅人命”、“奇技淫巧害死人”的罪名,彻底搞垮这个项目,搞垮她!
“查!从熔炼到浇铸,所有经手人,一个不漏!” 沈清欢罕见地动了真怒。在靖王暗中派来高手的协助下,很快顺藤摸瓜,揪出了一个被三皇子在泉州势力收买的工坊小管事。那人嘴硬,直到沈清欢让人当着他的面,用那有问题的铁水又浇了个小阀,然后轻轻一敲就碎,他才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为了点银子,就敢拿这么多条人命、拿国之重器当儿戏?” 沈清欢语气森然,“押下去,按律严办!通告全工坊,以儆效尤!”
连续几次风波,都被沈清欢以或巧妙、或铁腕的手段化解。工坊内部风气为之一肃,匠人们更加佩服这位年轻女官的胆识和能耐,也隐隐明白他们在干的事情,恐怕真动了某些人的“大奶酪”,反而更加同仇敌忾,拧成一股绳。
外部干扰暂时平息,沈清欢将全部精力投入技术攻关。困难层出不穷:
锅炉密封是个大难题,漏气严重,压力上不去。沈清欢和铁匠、捻匠(专做密封)琢磨了好几天,试了浸油麻绳、牛皮垫、铅片等多种材料,最后用一种混合了鱼胶、石灰和细麻的“土法密封胶”勉强解决,但距离理想状态还很远。
传动机构磨损严重,木质齿轮啃坏了好几个。沈清欢不得不画出更精确的齿轮啮合图,要求铁匠打造更耐磨的铜质齿轮,成本嗖嗖往上涨。
明轮叶片设计不合理,空转耗能,推水效率低。沈清欢带着木匠做了十几个不同形状的叶片模型,泡在水槽里用手摇测试,记录数据,最后选定了一种弯度更大的改良叶片。
过程是枯燥、繁琐且充满失败的。锅炉炸了修,修了又漏;齿轮装了拆,拆了改;明轮叶片换了一茬又一茬。工棚里整天弥漫着烟火气、金属碰撞声、木屑飞扬和沈清欢与工匠们激烈的讨论(争吵)声。
但沈清欢乐在其中。每天灰头土脸,眼睛却亮得惊人。她随身带着炭笔和本子,随时记录数据,画下灵感。她和老铁匠讨论锻打火候,和窑工研究耐火材料配比,和木匠计算浮力中心,甚至和烧火工研究怎么添煤更省……
工坊里的人渐渐习惯了这位没架子、肯钻研、有时候想法天马行空但总能说到点子上、关键时刻又极其靠谱的“女头儿”。私下里,他们给她起了个外号——“沈工头”,带着亲昵和敬佩。
转机出现在一个闷热的下午。
经过无数次调试,第一台“能喘气”的蒸汽机原型,终于颤巍巍地连接上了缩小版的明轮和船模。锅炉里填上了精选的焦炭,点燃。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围在巨大的水槽边。
沈清欢亲自操刀,缓缓打开进气阀。锅炉发出沉闷的轰鸣,压力表(她自制的简易水银柱)缓缓上升。蒸汽通过管道,推动着粗糙的活塞,连杆开始费力地带动齿轮,齿轮咬合,明轮轴……缓缓转动了一下,又停了。
“压力不够!再加把火!” 沈清欢喊道。
烧火工拼命添煤鼓风。锅炉嘶吼着,压力继续攀升。
“动了动了!” 有人惊呼。
只见那连接着明轮的小小船模,在水槽中猛地一颤,明轮叶片划开水面,推动船体……向前挪动了一寸!然后,噗嗤一声,某个接口漏气了,活塞无力地垂下,船模停了下来。
短暂的寂静后,工棚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动了!真动了!”
“没用桨!没扯帆!它自己动了!”
“老天爷!神了!真神了!”
匠人们激动得满脸通红,互相捶打着。老铁匠摸着那还在发烫的锅炉,手都在抖。水师派来的几个老水兵,瞪着眼睛,仿佛看到了龙王显灵。
沈清欢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把脸上的黑灰,露出灿烂的笑容。虽然只动了一寸,虽然漏气,虽然离实用还差十万八千里,但它动了!在蒸汽的推动下,靠机械的力量动了!这证明了原理可行!这是从0到1的突破!
“今天加餐!炖肉!管够!” 沈清欢大手一挥,工棚里欢呼更响。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出水师大营,飞遍泉州,甚至隐隐传向京城。有人说沈侍郎搞出了“吞火吐雾的铁蛤蟆”,有人说那是“机关术的木牛流马在水里跑”,越传越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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