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风波暂时平息,沈清欢带着皇帝的“尚方宝剑”和满腔斗志,星夜兼程赶回泉州。她心里明镜似的,三皇子一党在朝堂上没讨到便宜,下一步肯定要在“账目”上做文章。工坊远在泉州,物料进出、人工开支庞杂,正是最容易下手搞“糊涂账”的地方。靖王的提醒绝非空穴来风。
果然,她前脚刚踏进工坊,后脚户部派来的“审计特使”就到了,随行的还有两位都察院的御史,外加三皇子一党塞进来的几个“精于算学”的佐官,阵容“豪华”,来势汹汹,美其名曰“奉旨核查蒸汽船项目开支,以安朝野之心”。
领头的是户部一位姓钱的郎中,瘦削脸,三角眼,看人带着三分算计,七分挑剔。一见面,就皮笑肉不笑地拱手:“沈侍郎,久仰。下官等奉旨前来,核对工坊一应账目支用,还请侍郎行个方便,将账册、票据、料单、工簿悉数搬出,以备查验。陛下有旨,账目务必清楚明白,分毫无差。” 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工坊上下顿时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工匠们愤愤不平,觉得这是信不过他们,更是对沈大人的侮辱。老铁匠差点撸袖子,被沈清欢用眼神按住。
沈清欢脸上却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热情得让钱郎中心里直打鼓:“哎呀,钱大人和诸位御史、同僚远道而来,辛苦辛苦!查账?太好了!本官正愁这账目太多太杂,自己都理不清呢,有诸位专业能手帮忙梳理,求之不得!来人啊,把咱们工坊所有的账册、单据、记录,全部搬出来!堆到议事棚去,让大人们看个够!”
她一声令下,工匠们虽不情愿,还是呼啦啦搬来几十口大木箱,哐当哐当堆在临时腾出来的议事棚里,顷刻间堆成了一座小山!账册有新的有旧的,单据有工整的有潦草的,料单有官印的有白条的,工簿更是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钱郎中和几位审计官脸都绿了。这么多?这要查到猴年马月?
“沈侍郎,这……账目是否过于繁杂?” 钱郎中皱眉。
“繁杂?不繁杂啊!”沈清欢一脸无辜,随手拿起一本厚厚的出入库记录,“您看,这是木料入库单,这是铁料出库单,这是炭薪消耗日计,这是工匠工时月结,这是试验损耗记录,这是工具磨损报废清单……分门别类,清清楚楚!我们工坊做事,最讲究的就是有账可查,有据可依!不然怎么对得起朝廷的银子?”
她一边说,一边“哗啦”又翻开一本,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您看,这根榉木,长一丈二尺,径一尺,采购自福州林记木行,有官牙印,有验收人画押,有入库编号‘甲字第三库左二排上五’,用了多少,还剩多少,全都有记录!还有这铁钉,三寸的用了八百枚,两寸半的用了一千二,报废三十六枚,原因都写着呢,‘锻打过热脆断’……”
她如数家珍,语速飞快,听得几位审计官头晕目眩。这女人,怎么对一堆破木头烂铁头的账目这么熟?
第一幕:混乱开局与“标准化”降维打击
查账正式开始。钱郎中带着人,一头扎进账册堆里,打算用传统方法——逐笔核对,溯源追查。他们搬来算盘,铺开纸张,准备大干一场。
然后,他们就陷入了噩梦。
工坊的账目,是沈清欢一手建立的“多联单据、编号管理、分类台账”体系。每一笔采购、领用、消耗,都至少有两联以上的单据,互相印证,还有唯一的编号。物料进出库,不仅有总账,还有分库账、分类账。工匠工时,不仅有总工簿,还有个人日计、项目分摊。
传统查账,习惯看总账,抓大放小,找模糊地带。可沈清欢这套账,事无巨细,全有记录,环环相扣。你想查某一笔铁料?好,先找采购单(有编号),对应入库单(有编号),再看出库领用单(有编号和领用人签字),然后看使用记录(附在项目工单后),最后看损耗报废单(有原因和负责人)。中间任何一环对不上,立刻就能发现。
而且,沈清欢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检索目录”——她自己手绘的、类似现代索引的表格,按时间、物料种类、经手人、项目等分类,方便查找。可在钱郎中他们看来,这花花绿绿、横平竖直的表格,比天书还难懂!
“这……这画得跟棋盘似的,是何用意?”一位御史指着“物料分类月度消耗趋势图”(柱状图)发懵。
“哦,这个啊,直观展示每月各种物料用量变化,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月用料异常,方便管理嘛。”沈清欢凑过来,热情讲解,“您看,这条线是生铁,这条是焦炭,两条线走势基本一致,说明生产节奏稳定。如果焦炭线突然飙升而生铁线没动,那可能就有问题,比如浪费或者盗窃……”
御史:“……”
查了半天,除了被海量细节和古怪图表绕得头晕脑胀,一无所获。钱郎中脸色越来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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