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气号”蒸汽船那场“浓烟滚滚、炮声隆隆、龟速蠕动、最后漏气”的处女航,虽然过程狼狈不堪,但效果却出奇的好。它不仅成功“吓阻”了窥探的宵小,更在泉州乃至整个东南沿海,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舆论海啸。
“看到了吗?铁船!自己冒烟跑的!不用帆,不用桨!”
“何止!那黑烟,遮天蔽日!那声响,地动山摇!听说还开了炮,火光冲天!”
“沈大人果然得了鲁班真传!不,是得了雷公电母的真传!”
“我看是龙王借法!那船定是吞了海里的火精!”
传闻越传越邪乎,等消息通过各种渠道(商队、驿卒、说书人)传到京城时,已经变成了“泉州水师新造神机铁甲舰,长十丈,不借风力,口喷烈焰,声如惊雷,日行千里,炮火犀利,倭寇望风而逃!”
朝堂为之震动!主战派欢欣鼓舞,主和派疑神疑鬼,保守派瞠目结舌。皇帝连下三道旨意,询问详情。靖王陆景渊的案头,关于“蒸汽铁甲舰”真伪、效能、靡费几何的密报堆成了小山。
然而,这股“蒸汽旋风”还没刮多久,一股阴冷逆风便从三皇子一党的阵地悄然刮起。他们不再直接攻击“奇技淫巧”,而是换了个更刁钻、更“专业”的角度——数据与成本。
这日大朝会,一位素以“精于筹算、持重老成”闻名的户部右侍郎(三皇子党铁杆)出列,手持厚厚一叠账册,痛心疾首:
“陛下!臣闻泉州造‘神机船’,初闻欣喜,然详查账目,惊骇欲绝!此船自筹建工坊至今,耗银已逾八万两!木料、铁料、炭薪、人工,靡费无算!而所谓‘神机’,据臣所得实报,航行迟缓,屡屡故障,烟雾障目,响声骇人,于实战并无大用,不过一昂贵玩具耳!”
他抖着账本,唾沫横飞:“更有一艘旧船改造,便耗资如此巨万!若欲成军,需造几何?所费又需几何?我朝岁入虽丰,然北疆戍边、河工赈灾、百官俸禄,何处不需用银?岂容如此虚掷?!沈侍郎在地方,好大喜功,挥霍国帑,弄此华而不实之物,沽名钓誉,实为国蠹也!”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八万两!对于一艘还不能打仗、只是“能动”的试验船来说,确实是天文数字。许多中立官员也开始皱眉,交头接耳。就连皇帝,也面露沉吟之色。
“沈卿,户部所言耗资,可是实情?这‘神机船’,效用究竟如何?所费巨万,值否?”皇帝看向沈清欢,目光如炬。
压力瞬间给到沈清欢。承认花费巨大?那“劳民伤财”的帽子就扣实了。否认?户部账目清楚,抵赖不得。辩解效用?船确实跑得慢、老出故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三皇子一党嘴角噙着冷笑,等着看她如何狡辩。
沈清欢出列,神色平静,甚至……有点想笑?跟她玩数据?玩成本效益分析?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面前弄大斧吗?
“回陛下,”她声音清朗,不疾不徐,“户部右侍郎所言耗资,大体不差。”
嗯?承认了?殿中一阵骚动。三皇子党人脸上得意之色更浓。
“然,”沈清欢话锋一转,“侍郎大人只说了花了多少钱,却未说为什么花这些钱,更未说花这些钱得到了什么,未来又能得到什么。此乃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只计投入,不计产出也。请容臣,为陛下及诸位同僚,算几笔细账。”
她转身,对殿外候着的随行吏员(工部算术高手,她特意带来的)点点头。两名吏员立刻抬上一块蒙着布的大木板,又捧上一摞厚厚的账册、图纸。
第一幕:成本拆解——“天价”背后的“白菜价”
沈清欢掀开蒙布,木板上是一张巨大的、画满柱状图和饼状图(炭笔所绘,虽粗糙但清晰)的“泉州蒸汽船项目支出明细分析图”。
“诸位请看,”她拿起一根细棍(自制教鞭),指向图表,“这八万两,花在何处?第一大项,工坊基建、工具购置、匠人安家及前期研发耗材,计四万五千两!此乃一次性投入,固定资产!如同盖房子要打地基、买锄头,非为造一船,乃为建一可源源不断造船、改良之根基!如今工坊已成,工匠熟手,工具齐备,后续造第二艘、第三艘船,此部分成本将大幅摊薄!”
她又指向另一块:“第二大项,首船试验用料及特别耗材,计两万两。其中,为验证不同方案,报废之铁料、木料、耗用之特殊焦炭、‘桐蜡’等试验品,约一万二千两!此乃试错成本,科研必经之路!没有这些‘浪费’,何来可行之方案?譬如神农尝百草,岂能因尝到毒草耗费精力,便否定尝百草之价值?”
“最后,才是首船本身物料人工,约一万五千两。其中,旧船体改造仅花费三千两,余者多为那台可重复使用、不断改进的‘蒸汽机’原型机及其精密传动部件!此机乃核心,如同人之心脏,所费虽昂,然一机可驱动多船,且可不断优化,愈用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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