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蹲在熬胶工坊外的排水沟边,手里拿着个破葫芦瓢,眼神却总往那扇紧闭的厚木门瞟。他今天负责清理这片的废渣和刷洗工具,这是个能靠近熬胶区的杂活。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草木清甜和矿石粉末的独特气味,那是“山神胶”的味道。
门开了一条缝,老胡师傅探出头,对守门的护卫说了句什么,又缩回去。门缝开合的瞬间,阿旺飞快地瞥了一眼里面——雾气蒙蒙,几个巨大的夹层锅架在灶上,有人影晃动,墙上似乎挂着木牌,上面有字,但看不清。
他低下头,继续用瓢舀着沟里的废水,心跳得有点快。表哥说了,只要他能看清楚里面到底有几口锅、锅大概多大、墙上木牌写的什么字(特别是数字),就给他三两银子,够给老娘抓半年的药了。要是能摸清他们什么时候添柴、什么时候加料,再加二两。
可这活儿比他想的难。护卫看得紧,老师傅们口风更紧,他一个负责外围杂役的,根本进不去核心区。那些写着数字的木牌,似乎每天都会变,而且离门很远。他只能趁倒废渣、递工具时,拼命记住零碎片段:昨天看到木牌上有个“七”字,今天好像变成了“五”?灶火似乎分两次加,间隔大概……一炷香?
“阿旺!发什么呆!这堆渣赶紧铲走!” 工头的吆喝打断他的思绪。
“哎!来了!” 阿旺赶紧放下瓢,去铲旁边那堆胶锅底刮下来的黑乎乎残渣。这些残渣黏糊糊的,味道冲鼻,要运到远处专门的地方深埋。他一边铲,一边忍不住想,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变成那种神奇胶的?要是自己能知道……
傍晚下工,阿旺揣着记了几个模糊数字和零碎印象的草纸,心神不宁地往工坊外走。经过堆放废料的侧门时,他脚步顿了顿,左右看看没人,迅速从怀里摸出那个被捏扁的铜盒,想扔进旁边臭水沟。昨天他偷画了锅的简图,塞在盒子里,本来想找机会传给表哥,可临到头又怕了,没敢。今天一整天都提心吊胆,觉得这盒子烫手,不如扔了。
他刚扬起手,侧门“吱呀”一声开了,吓得他魂飞魄散,盒子脱手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出来的是另一个杂役,推着一车废料,看见他,随口打招呼:“阿旺,还没走啊?”
“啊……就、就走!” 阿旺慌忙弯腰,装作系鞋带,飞快地把盒子捡起,也顾不得脏,胡乱塞进怀里,低头匆匆走了,心跳如擂鼓。
他没注意到,墙角阴影里,两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也没注意到,那盒子掉下时,里面那卷没烧透的残纸,滑出了一角。
第二天,阿旺发现,熬胶区外面的守卫好像松了那么一点点。 倒废渣时,护卫有时会背过身和路过的人说话。递送清洗工具的小门,偶尔会多开一会儿。他甚至有一次,瞥见墙上一块木牌,上面似乎写着“辰时三刻,温高勿超‘叁’”。那个“叁”字写得有点怪,第三横特别短。他死死记住。
晚上,他把这些零碎信息,加上对锅数(他猜是四口,因为看到四个烟囱)、锅大小(比酿酒缸大点)的猜测,还有那个奇怪的“叁”,用炭笔歪歪扭扭记在一张皱巴巴的纸上。他不敢再画图,也不敢写太多字。
接头是在第三天傍晚,工坊外两条街的一个废弃土地庙后面。表哥阿发穿着伙计衣服,早就等在那里,一脸不耐烦。
“怎么才来?弄到没有?”
阿旺紧张地掏出那张纸,手有点抖。阿发一把夺过,就着昏暗的天光看,眉头拧成疙瘩:“这都什么玩意儿?‘锅四口,似酒缸’,‘辰时三刻,温勿超叁’?这‘叁’是什么?温度?重量?还有这‘添柴似分两次,隔约香一炷’?这也叫消息?”
“我……我只能看到这些,里面看得紧……” 阿旺嗫嚅。
“废物!” 阿发骂了一句,但还是把纸仔细叠好收起,“行了,总比没有强。钱回头给你。继续盯着,特别是数字,还有他们往锅里加什么料,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阿旺连连点头,看着表哥消失在巷子尽头,松了口气,又觉得那三两银子拿着烫手。这些零碎东西,真值三两?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另一道黑影从土地庙残破的屋顶上轻盈落下,无声无息。
又过了几天,熬胶区的“疏忽”似乎更多了。 阿旺甚至“偶然”听到两个老师傅在门口低声交谈,一个说:“……这批胶,火候比上批短了两刻,但‘鬼泪藤’汁子多加了一勺,效果好像差不多?” 另一个含糊应道:“嗯,许是……汁子浓了?不过那‘叁’的线,可千万不能过……”
阿旺耳朵竖得老高,心脏狂跳。“鬼泪藤汁多加一勺”?“火候短两刻”?“叁的线不能过”?这肯定是关键!他拼命记住,晚上又偷偷记下。这次,他自觉消息更有价值,胆子也大了一点,在记“叁”字时,特意把第三横画得特别短,模仿看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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