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之下,沈清欢的决断和清晰的思路,重新凝聚了人心。工匠们的眼神从绝望变成了决绝和跃跃欲试。
“干了!不就是从头再来嘛!咱们当初用废弃矿和杂木都能炼出‘钦钢’,现在有煤有技术,怕个鸟!”
“对!自己炼铁!自己烧焦!让他们看看,什么是打不垮的西山工坊!”
“沈大人,您下令吧!咱们跟着您干!”
士气重新高涨。沈清欢立刻分工:
一组,由老铁匠带领,主攻“贫铁矿/铁砂/矿渣炼粗生铁”。? 任务:勘探附近所有可能含铁的石头、河沙、工坊废渣;设计建造能处理低品位矿石、高效利用煤的小型高效炼铁炉(参考后世小高炉和坩埚炉结合体);试验不同配料和造渣方案,目标是尽快炼出可用的“粗生铁水”。
二组,由徐朗带领,主攻“石炭炼焦工艺紧急攻关”。? 任务:集中所有懂烧窑的工匠,在现有试验窑基础上,扩大规模,优化窑体结构、加热方式、密封和冷却工艺,目标是尽快产出足够工坊十天半个月使用的、质量稳定的焦炭。同时,试验块煤与木炭混合燃烧的方案。
三组,由沈清欢亲自带领,继续优化“钦钢”精炼工艺,并研究如何用成分不稳定的“粗生铁”炼出合格“钦钢”的应急方案。? 同时,尝试寻找更多可能的本地替代原料。
四组,赵队长负责,加强工坊内外的安保和巡逻,防止有人趁乱搞破坏,同时密切关注周边动静,特别是原料采购渠道,看能否找到漏网之鱼。
生死存亡的“绝地求生”战役,就此打响。工坊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比“酬功宴”前更紧张、更忙碌的状态。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一股不服输、不信邪的狠劲。
然而,从理论到实践,尤其是这种颠覆性的、几乎从零开始的原料自给之路,其艰难程度远超想象,闹出的笑话和惊险,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老铁匠的“贫铁矿炼铁组”,首先在找矿上就笑料百出。一群工匠拿着沈清欢画的“简易矿物识别图”(看颜色、掂重量、磁性测试等),漫山遍野找“可能含铁”的石头。结果,有人把红色的砂岩当成了赤铁矿,兴冲冲背回来一麻袋,烧了半天只得到一炉红砖渣;有人捡到黑色沉重的石头以为是磁铁矿,结果是用磁石一吸——纹丝不动,是普通黑石(煤矸石);更有个憨厚小伙,在河边发现一片亮晶晶的“金沙”,激动地以为是天然铁砂,捧回来献宝,沈清欢一看,哭笑不得——那是云母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已。最后,还是靠郭老汉等本地山民指点,在更远的山沟里找到几处颜色暗红、质地坚硬、略带磁性的“鸡窝矿”(零散小矿点),品位虽低,但储量似乎还行,而且附近就有露头的煤炭和石灰石,简直是“贫铁矿三件套”齐活了。
找到了矿,炼铁炉又成了难题。要处理低品位、块度不一的矿石,需要炉膛有更强的破碎和预热能力。老铁匠带着人改造旧炉,增加了破碎格栅和预热区,结果第一次试烧,炉料卡在格栅下不去,上面烧得通红,下面还是冷的。急得老铁匠亲自拿铁钎去捅,结果炉内压力失衡,“轰”一声,高温气体夹着火星从观察孔和加料口反喷出来,把老铁匠的胡子眉毛燎了一半,脸熏得跟灶王爷似的,气得他跳脚骂那个设计格栅的徒弟:“龟儿子!你这是要烤了老子下酒啊!”
徐朗的“炼焦攻关组”? 更是险象环生。扩大试验窑规模,密封没做好,大量煤气(一氧化碳等)泄漏,好几个靠近窑口的工匠被熏得头晕眼花,幸亏发现及时,拖到通风处才缓过来。改进密封后,又遇上结焦不均,出来的焦炭一半是脆的,一半是软的,根本没法用。徐朗急得嘴上起泡,带着人日夜守在窑边调整参数,眼睛熬得通红,最后在一次调整烟道时,被突然窜出的火苗燎了袖子,差点成了“火人”。
沈清欢带领的“精炼应急组”? 也不轻松。用成分多变的“粗生铁水”精炼“钦钢”,如同在流沙上建高楼。第一次试验,铁水硅含量过高,精炼时反应剧烈,差点炸了坩埚。第二次,磷含量超标,炼出的“钦钢”脆得像饼干。沈清欢不得不带着人,对每一批“粗生铁水”进行快速成分分析(看断口、火花、色泽等经验法),然后动态调整精炼配方和工艺,工作量和压力巨大。她自己也几乎住在了试验炉旁,脸上身上总是沾着灰,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因为每一次失败,都让她对材料性能的理解更深一分。
就在工坊上下为了“原料自主”拼得昏天暗地、人仰马翻时,外界的压力并未减轻。
断供的第五天,兵部刘把总派人来催问订单进度,语气已有些不善。沈清欢只能以“工艺优化,稍有延迟”搪塞,心中焦急万分。
第七天,市面上开始流传“西山工坊原料耗尽,炉火将熄,‘钦钢’恐成绝响”的谣言,显然是有人推波助澜。一些原本有意向合作或购买“钦钢”部件的地方衙门和卫所,开始犹豫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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