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谟性子火爆,听闻呐喊顿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骂道“反了!”。
随即披甲冲出土帐,站在营门高台上厉声呵斥:“都给我闭嘴!圣上召我们勤王,尔等竟敢喧哗闹事,是想造反吗?”
“造反又如何?”人群中冲出一个高大的底层军官,正是哗变领袖之一、管队王进才。
他瞪着杨嘉谟,声音里满是愤怒与绝望:“我们从甘肃出发,六千里勤王路!出发前朝廷许诺发安家粮,至今连一个铜板都没见着!天天饿着肚子赶路,盔甲火炮压得人喘不过气,多少兄弟累死、饿死在路上!左右是死,不如拼在这里,总比饿死强!”
“对!左右是死,拼了!”士兵们群情激愤,纷纷举起武器,呐喊声愈发汹涌,情绪彻底失控。
梅之焕随后赶到,比杨嘉谟冷静得多,知道硬压只会火上浇油。
他连忙上前拱手作揖,语气恳切:“将士们,冷静!粮饷之事,我已派人快马催办,很快就到!大家再坚持几日,到了京城,朝廷定然不会亏待诸位!”
“别骗我们了!”另一位哗变领袖殷登科冷笑一声走出人群。
他也是营中管队官,为人仗义,颇受士兵拥戴:“从甘肃出发至今,你日日说粮饷快到了,可我们连一粒米都没见着!今日不给说法,我们绝不走!”
士兵们跟着起哄,“不给说法不走!”“我们要粮饷!”的呐喊再次响彻营地。
恰在此时,参将孙怀忠带着几名把总带着家丁从营中冲出。
他是杨嘉谟的心腹,平日对士兵苛刻,此刻见众人闹事更是怒火中烧。
厉声驱赶:“反了你们这些兵痞!还不快退下!再敢喧哗,军法处置!”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王进才怒吼一声:“兄弟们,他们拿我们当兵痞,今日就跟他们拼了!”
话音未落,他率先冲上去,一拳砸在孙怀忠脸上。士兵们见状一拥而上,如潮水般淹没了孙怀忠及随行把总。
混乱中,惨叫声、怒骂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孙怀忠、周道昌、连登魁等将领悉数被愤怒的士兵斩杀。
随后,士兵们冲进中军大帐,抢走营中仅存的饷银与粮食。
在王进才、殷登科、吴天印三人带领下“介马西驰”。
骑着战马向甘肃方向溃逃——他们不愿再勤王,只想逃回故乡。
梅之焕站在营门口,看着溃散的军队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
他深知军队溃散的消息传至京城,自己难辞其咎。
当即命心腹将领带数百抚标营将士悄悄尾随哗变队伍,伺机而动。
哗变士兵一路向西,抵达兰州时放松了警惕,纷纷寻地方喝酒吃肉庆祝“逃出生天”。
却不知梅之焕早已在兰州城外设下埋伏,还买通了队伍里的几个内奸。
深夜,当士兵们醉倒熟睡,内奸突然发难,趁夜色将王进才、殷登科、吴天印等领袖斩杀于帐中。
群龙无首的士兵陷入混乱,梅之焕趁机率尾随士兵包围大营。
喊话劝降:要么继续东行勤王,要么遣回原戍地,不从者格杀勿论。
士兵们没了领袖又被包围,早已没了反抗勇气。
最终,部分士兵被迫重回勤王军,另一部分不愿再去的则被遣回甘肃,一场声势浩大的哗变暂时平息。
可甘肃哗变的消息,如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北方勤王军中掀起滔天巨浪。
吴自勉攥着塘报,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他清楚,甘肃哗变与山西溃散已吸引了朝廷全部注意力。
相比之下,自己这里不过死了个巡抚,虽也是大事,却远不及“军队哗变”“大军溃散”紧急。
崇祯帝此刻定在忙着处理甘肃、山西的烂摊子,根本无暇追究他的责任。
更关键的是,张梦鲸那份参劾他的奏折,即便送抵京城,也大概率会淹没在勤王军哗变的奏报中,未必能引起崇祯帝注意;
就算被看到,皇帝也会因担心延绥军重蹈甘肃、山西覆辙,暂时对他网开一面。
毕竟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治他这个总兵的罪,延绥军怕是真要彻底溃散了。
连日的惶恐不安烟消云散,只剩劫后余生的庆幸。
吴自勉重新拿起笔,修改那份禀报张梦鲸死讯的奏报,这一次他不再犹豫,笔走龙蛇很快写就。
奏报里,他将自己塑造成“痛失良友”的悲情角色,称张梦鲸“积劳成疾,为国捐躯”。
对自身过错只字不提,反而隐晦提及会“以大局为重,安抚军心,继续勤王”。
奏报送出后,吴自勉整理好盔甲走出大帐。
营中依旧议论纷纷,逃兵消息不断,但他已不复往日慌乱。
他吩咐费书谨击鼓聚兵,自己站上营寨高台,对着下方士兵高声喊道:“兄弟们!甘肃、山西的军队出了乱子,朝廷正等我们支援!张巡抚虽不幸离世,但他的忠君之心我们不能忘!今日我下令,明日一早大军开拔,继续赶赴京城勤王!粮饷之事我已向朝廷催办,很快就到!再敢逃兵,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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