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捆绑和武器被收缴的屈辱感尚未消退,迭戈·萨尔塞多中尉和他的百名士兵被驱赶到峡谷一处相对背风的岩壁下,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想象中的屠杀并未立刻降临,反而看到那些彪悍的土着战士在迅速清理战场、集中看管战利品后,分出部分人手,竟开始在附近搜集枯枝,架起了好几处篝火堆。
更让他们惊疑不定的是,那个如同恶魔般突然出现、说着流利西班牙语、宣称歼灭了上千英军的土着首领,在简单地巡视了俘虏和战利品后,竟然独自向着他们被看押的方向走来。
他脸上的赭石纹饰在跳动的篝火光影下显得不那么狰狞了,甚至……萨尔塞多恍惚觉得,对方紧绷的嘴角似乎放松了一些?
闪索在距离萨尔塞多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并未让看守松开绑绳,但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周围的战士稍退,留出交谈的空间。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晰有力,却少了几分之前的肃杀,多了些……奇特的平和。
“你好,“不必过分惊恐。黑隼部落并非嗜杀之辈,我们崇尚力量,更尊重智慧与……潜在的友谊。”
萨尔塞多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恐惧、困惑和一丝被认出身份的惊讶:“你……阁下究竟是谁?你想怎么样?”
“我是闪索,黑隼部落的首领与指引者。”闪索简单地回答,目光扫过其他竖起耳朵的西班牙士兵,“至于想怎样……首先,我必须再次明确:你们脚下所踏,目力所及之群山、森林、河谷,皆为黑隼部族世代生息繁衍之神圣领地。
任何未经许可之武装闯入,皆被视为最严重的挑衅。”他的语气转沉,“我部落控弦之士数万,皆是从小与熊罴猛兽搏杀、于冰风暴雪中磨砺出的精锐。今日尔等所见,不过是我前哨巡逻之小队。若真引得我族大军出动……”他意味深长地停顿,目光如实质般掠过每一张苍白的脸,“那便不是放下武器就能解决的了。”
数万精锐?萨尔塞多心脏紧缩。他无法验证,但对方展现出的组织度、装备(尤其是那些英国火枪)以及眼前这位首领深不可测的气度,让他不敢完全当作虚言恫吓。他涩声道:“我们……我们并无侵犯之意,只是奉命勘察地形……”
“勘察?”闪索微微挑眉,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友善的弧度,“在这寒冷的十二月,深入如此偏僻险峻的山地?中尉,我们都是战士,不必用这种套话。
你们在寻找什么,或许我比你们更清楚。”他不等对方回答,话锋忽然一转,“不过,比起某些真正卑劣无耻的窃贼和强盗,西班牙王国的士兵,至少表面上还遵循着某些……古老的骑士规矩?虽然,这份骄傲似乎近年来蒙尘不少。”
萨尔塞多一愣,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闪索仿佛漫不经心,抬头看了看阴沉欲雪的天空,用谈论天气般的口吻说道:“我记得……似乎听说过,强大的西班牙‘无敌舰队’纵横大洋,何等威风。可惜,天时、海况,加上英国海盗那些诡诈偷袭的伎俩……一场风暴,竟让荣耀折戟沉沙。啧啧,费利佩二世陛下想必至今心痛不已。”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亲身见证过的感慨,甚至有一丝……同情?
萨尔塞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无敌舰队的惨败(1588年)对于所有西班牙军人而言都是不愿触及的耻辱和伤痛,这个远在美洲深山里的土着首领,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还提到了国王的名字和英国人的“偷袭伎俩”?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至于英国人,”闪索的语气冷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他们在海上用阴谋诡计,在陆地上又何尝不是贪得无厌的强盗?
我听说,在东边的大海岸,他们正像秃鹫一样,不断侵占原本属于其他欧洲探索者的土地,建立据点,驱赶或屠杀原住民,掠夺一切资源。
他们的字典里,恐怕没有‘荣誉’和‘协议’,只有‘利益’和‘火炮’。”他看向萨尔塞多,“中尉,你们的圣奥古斯丁,还有更西边的那些传教站和堡垒,难道没有感受到来自北方英国殖民地的贪婪目光吗?”
这番话彻底击中了萨尔塞多内心深处的不安。新西班牙总督辖区与英国殖民地的矛盾日益尖锐,边境摩擦、贸易冲突、对土着影响力的争夺从未停止。英国人的扩张野心是每个西班牙殖民地军官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就在这时,篝火已经燃旺,几名黑隼战士抬着刚刚猎获、清理好的鹿肉和野羊肉过来,架在火上开始烤制。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浓郁的肉香迅速弥漫开来,勾起了西班牙士兵们辘辘饥肠的轰鸣。在寒冷、恐惧和疲惫之后,这香味具有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闪索示意了一下烤肉:“远来是客,虽然方式不太愉快。先吃点东西吧,暖和一下身子。绑绳可以暂时解开,但请遵守规矩。”他下令给俘虏们松绑,并分发烤好的肉块和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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