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仁把环保监察的批文拍在桌上时,令狐长生正盯着049号桶内壁那块深色水泥的照片。他没抬头,只问了一句:“他们肯配合?”
“说是联合执法,谁敢拦。”周正仁抓起车钥匙,“但只能查倾倒行为,不能提人。”
令狐长生收起照片,套上外套。围巾搭在椅背,他犹豫了一秒,还是绕过去系上。出门时风大,灰扑扑的沙粒打在脸上,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勘查车。
GPS轨迹显示,工程车最后一次绕行洼地是七天前。那片区域原是老化工厂拆迁后的空地,地基塌陷,积水成洼,四周堆着碎砖和钢筋。他们到的时候,环保监察的皮卡已经停在路边,两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翻看登记表。
“按流程走,先查运输记录。”周正仁递过文件,“这车最近三次都往这边来,说运废料,可没申报。”
对方点头,挥手示意开始检查。令狐长生没参与交涉,径直走向洼地边缘。地面泥泞,他蹲下,从口袋里取出便携式湿度探针,插进土层。读数跳动几下,定格在38.7%。他皱眉,又往旁边移了两步,再测——42.1%。第三次,靠近一堆碎石堆,读数升到51.3%,pH值显示8.6。
他站起身,朝周正仁招手。
“这边。”
周正仁走过来,看了眼探针屏幕:“水泥渗液?”
“碱性反应一致。”令狐长生指向低洼处,“桶打开前泡过水,内壁有雨水残留。如果其他桶也这么处理,填埋点应该有类似痕迹。”
环保人员调来一台小型挖掘机。周正仁递过批文:“先清表层垃圾,别破坏下层土质。”
机械臂开始作业。碎石、破塑料袋、锈铁皮被一铲铲清开。二十分钟后,地面露出一层灰黑色硬壳,像是水泥浆和泥土混合后凝固的。令狐长生蹲在边缘,用小铲轻轻刮开表层,底下泥土明显更湿,颜色发暗。
“就这儿。”他说。
挖掘机换上窄铲,缓慢下挖。半米深时,铲尖碰到了金属。所有人停下动作。令狐长生戴上手套,亲自上前清理。半只铁桶露出,桶身锈迹斑斑,但型号与049号一致,桶盖焊接封死。
“再挖。”周正仁说。
半小时后,又挖出两只同型号铁桶,一只靠左,一只斜插在土层深处。三只桶呈不规则三角分布,间距约两米。令狐长生逐个检查,前两只桶盖完整,第三只桶盖有轻微变形,像是受压所致。
“先开这只。”他指了指最左侧的。
痕检人员用液压剪切开焊缝。桶盖掀开瞬间,一股腐臭味涌出。桶内没有水泥,只有一团黑褐色的织物,被湿泥裹着,几乎烂透。令狐长生用镊子夹起一角,布料边缘呈锯齿状撕裂,内层还能看出浅蓝底色。
“贴身衣物。”他说,“和049号桶里那具尸体穿的一样。”
周正仁凑近看:“能确认是同一个人?”
“染料批次、编织密度、纤维磨损程度。”令狐长生把样本装进证物袋,“回去比对,误差不会超过百分之三。”
第二只桶打开,空的。内壁干燥,只有少量尘土。第三只桶最难处理,变形严重,液压工具反复调整才切开。里面也是空的,但内壁有明显擦拭痕迹,靠近底部一圈,残留着极薄的灰白色粉末。
令狐长生取样后,当场用便携显微镜观察。粉末颗粒不规则,部分呈絮状。他滴入试剂,颜色缓慢转为淡紫。
“角蛋白。”他说,“皮肤碎屑。”
他又取了内壁刮屑,放入便携质谱仪。几分钟后,屏幕上出现几个峰值波段。
“血红素分解物。”他抬头,“极微量,但存在。说明这桶装过生物体,后来被清洗过。”
周正仁盯着那台仪器:“洗得挺干净。”
“不止一次。”令狐长生指着桶盖密封圈,“老化程度不一致。外圈龟裂严重,内圈还有弹性。这只桶至少用了六个月以上,期间多次开合。”
“所以空桶不等于没用过。”周正仁说。
“恰恰相反。”令狐长生收起设备,“它们是周转容器。用完一批,清洗,再装下一批。”
现场静了几秒。环保人员默默后退几步,显然意识到事情超出了倾倒废料的范畴。
“报上去吗?”周正仁低声问。
“证据不足。”令狐长生摇头,“三只桶,一只存衣物,两只空置。法医角度,只能确认存在同类藏尸可能,但无法证明连环杀人已成立。”
“可这模式对得上。”周正仁声音压低,“桶型一致,处理方式一致,填埋位置集中。这不是巧合。”
“程序上,需要至少两起已确认命案才能并案。”令狐长生看着那三只桶被逐一装上运输车,“现在只有一起坐实,其他都是推论。”
“那就让推论变证据。”周正仁转身走向勘查车,“调五年内市政工程废弃容器回收记录。宏远队名下报损多少铁桶?实际采购多少?”
令狐长生没动:“你打算绕过审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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