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层边缘的钻孔点已经标好,三个等距的圆点用红笔圈出,位于新浇区域的西北角。令狐长生蹲在地面,手指贴着最后一道钻孔样本的切口,指腹能感受到内壁的空洞回响。他没说话,只是把取芯机的固定支架拧紧,调整角度,让钻头垂直对准第一点。
周正仁站在三米外,盯着手电光下那截从混凝土里抽出的灰柱。芯体完整,五十厘米厚,内部无钢筋贯穿,中段明显有气泡层和结构断层。他伸手接过样本,翻转查看底部断面,灰尘沾在掌心。
“空的。”他说。
令狐长生点头,启动第二台钻机。电机低鸣,钻头缓慢切入,粉尘顺着导管被吸入收集袋。三人轮换作业,两名技术员负责清灰和支撑,避免震动波及中心区域。两小时后,三根芯体全部取出,内部结构一致:上层为密实混凝土,中层夹杂碎石与模具残留,下层为空腔,深度约一点五米。
周正仁用尺量了空腔投影范围,与草图标注的三点二乘一点一米基本吻合。他掏出记号笔,在水泥面上画出矩形轮廓,线划到一半停住。
“不能再用重型工具。”他说。
令狐长生已经戴上护目镜和防尘面罩。他从工具箱取出气动凿,调至最低功率,沿着轮廓线开始剥离表层。每一凿下去,只啃进两厘米,碎屑飞溅极小。进度缓慢,但边缘整齐。三小时后,矩形区域的水泥层被完全剥离,露出下方一道金属井盖,表面锈蚀严重,边缘有明显焊接修补痕迹。
“不是原装。”令狐长生说。
周正仁蹲下,用手电照焊接点。焊缝不均匀,有补焊迹象,且新旧金属交界处留有打磨痕。“后期封的。”他说,“有人先开了口,再盖回去。”
令狐长生取出便携式金属探测仪,沿井盖边缘扫描。信号在东南角出现短暂中断,他用凿子轻轻敲击,声音空洞。两人对视一眼,换上液压扩张钳,夹住井盖边缘锈蚀最严重处,缓慢施力。
金属扭曲的声响在地下空间里扩散。井盖一角翘起,接着是第二点。十五分钟后,整块盖板被掀开,露出直径六十厘米的圆形井口。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油污气息涌出,令狐长生立刻打开便携风扇,向下送风。
“等十分钟。”他说。
在成功开启井盖后,令狐长生做好准备,小心翼翼地顺着梯子缓缓下来。
周正仁没动。他盯着井口内壁,手电光扫过,发现壁面有数道纵向刮痕,集中在左侧,距底约一米七高度。他掏出卷尺,量了痕迹间距,三道平行划痕,中间一道偏移两厘米。
令狐长生从包里取出铁桶女尸的X光片复印件,对比片刻,把纸收进证物袋。
“下去。”他说。
周正仁系好安全绳,头一个顺梯而下。井深三米,底部积水没过脚踝,水面漂浮着油膜和细小颗粒。他用手电照四周,井底呈半圆形,直径不足两米,一侧有排水口,已被水泥封死。对面井壁上有一道拖拽痕迹,从底部延伸至出口下方,泥土剥落,露出砖石结构。
令狐长生蹲在水边,用强光手电斜照水面。微粒在光束中悬浮,其中几根纤维呈深蓝色,长度约三毫米,表面有防水涂层反光。他取出滤网,轻轻打捞,将样本装入密封袋。
“是NC-9缓凝剂残留,”令狐长生接过样本袋,看着周正仁说,“遇水分解后产生的硅酸钙沉淀,和这颜色一致。”
周正仁在井壁刮痕处停下。他戴上手套,用镊子从砖缝中夹出半截塑料片。工牌残片,仅存下半部分,印有蛇形纹身图案,下方是“夜班组”三字。字体为老式仿宋,边缘磨损,材质为耐高温PVC。
令狐长生接过残片,翻看背面。断裂处呈锯齿状,非自然断裂,像是被人用力掰断。他从随身文件夹取出一张照片——李茂才的完整工牌,拍摄于其家属提交的遗物清单。对比后,确认字体、排版、蛇形图案完全一致。
“但不是他留下的。”令狐长生说。
“为什么?”周正仁问。
“断裂方向不对。”令狐长生指着残片,“如果是作业中意外折断,断裂面应朝外。这截是被人从中间捏住,向内掰断,然后抛入井中。”
周正仁盯着残片,又看向井壁拖痕。“谁会特意带工牌下来?还掰断扔掉?”
令狐长生没回答。他蹲下身,用采样刀从井壁潮湿泥土中刮取纤维样本,同时在拖痕起点处发现一处凹陷,形状与成人膝盖吻合。他测量高度,从积水面上升至凹陷中心,为一米七二。
“拖拽时,施力者跪在这里。”他说。
周正仁低头看自己的脚印。积水被踩开,底部沉积物翻起,露出一层灰白色粉末。他用镊子取样,闻了闻。“不是水泥灰。”他说。
“是缓凝剂残留。”令狐长生接过样本袋,“NC-9遇水分解后会产生硅酸钙沉淀,和这个颜色一致。”
两人沉默片刻。周正仁抬头看向井口。“如果女尸是从这里运出去的,怎么装进铁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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