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长生拉开证物柜的抽屉,取出需要的工具,那只断了鞋带的工鞋安静地躺在玻璃下,像是在等待着被发现更多的秘密。
他没再看它,转身走向办公桌,打开六份并排的尸检档案。周正仁昨晚说的话还在他脑子里:“他是想让我们找到他。”可赵德海不是死人,他是活的线索,而活人留下的痕迹,往往藏在别人去过的地方。
他逐页翻看,停在第二份病历上。就诊记录显示,死者张立军曾在东城区V07社区卫生站开过一盒胃药,时间是失联前第十二天。他翻到第三份,陈秀兰,慢性支气管炎复查,V07站,第十三天。第四份,李国强,血压监测,同一站点,第九天。
他抽出笔,把五个人的名字和就诊时间抄在便签纸上,排成一列。六名失踪者中,五人有过V07站的就诊记录,时间跨度十八个月,但失联都发生在就诊后两周内。这个频率不是偶然。
他拨通市卫健系统数据接口,调出V07站近五年备案信息。页面刷新后,一条施工备案跳出来:宏远工程队,承包V07站内部改建项目,工期三个月,项目编号HJ-2023-07-09。他记下编号,又查了N-7泵房的工程备案,编号后缀一致,同属一个标段。
他把信息转发给周正仁。
二十分钟后,周正仁走进法医中心,夹克肩头沾着雨湿的痕迹。他没坐下,直接走到令狐长生身后,盯着屏幕上的备案表。
“又是宏远。”他说。
“不止是工程队。”令狐长生调出施工进度表,“V07站改建期间,有三名死者前来就诊。其中两人失联时间,与工程队夜间加班记录重合。”
周正仁眯眼:“你是说,他们进去的时候,宏远的人也在?”
“我不是说。”令狐长生合上电脑,“我是查。”
两人驱车前往V07站。站点位于老城区边缘,临街一栋两层小楼,外墙刚刷过漆,颜色比周围建筑新出一圈。门口挂着“正常接诊”的牌子,玻璃门内,穿白大褂的护士低头写着什么。
周正仁亮出证件,问最近三个月的医疗废物交接记录。护士抬头,表情没变,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交接单都交到区疾控了,这边没留底。”她说。
“监控呢?”周正仁问。
“线路改造时烧了,还没修好。”
令狐长生没说话,绕到药房窗口,看了眼内部布局。药柜靠墙,后方是一道新砌的隔断墙,水泥接缝处颜色偏浅,墙角的地漏盖板边缘有细微错位,像是被撬动后重新盖上的。
他蹲下,掀开盖板。地沟内壁潮湿,残留着一层油状物。他用采样棒刮了一点,装进证物袋。
“你们这改建什么时候完工的?”他问护士。
“上个月初。”
“那为什么地沟水泥还没干透?”
护士没答。周正仁已经走到前台,翻看施工合同复印件。承包方确实是宏远工程队,项目经理签字栏写着“赵德海”。
“他签的字。”周正仁低声说。
令狐长生站起身,走到后墙,用指节轻叩。声音沉闷,是实心墙。但他注意到,墙角踢脚线有一段新旧拼接,缝隙用白漆遮盖,手法粗糙。
“这墙是后来加的。”他说。
“加就加了,合规的。”护士终于开口,“有审批文件。”
“我不关心合不合规。”令狐长生从包里拿出便携式钻孔仪,“我关心这里面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护士想拦,周正仁挡在她面前:“依法勘查,你可以录下来。”
钻头缓缓推进墙体,两厘米后触到硬物。令狐长生停下,抽出钻杆,前端沾着一点灰白色粉末。他用试纸蘸取,滴上试剂,三秒后显出淡黄色。
“混凝土里掺了防渗剂。”他说,“但这种成分一般只用在地下结构,比如井壁、管道内衬。”
周正仁接过试纸:“他们怕什么漏出来?”
没人回答。令狐长生收起仪器,又去了垃圾暂存间。铁皮屋,门锁生锈,打开后一股酸腐味。角落堆着几个黄色医疗废物桶,标签模糊,生产日期是两年前。
他逐个检查,发现桶底有刮擦痕迹,像是被拖拽过。地面水泥裂缝里嵌着一点黑色颗粒,他挑出来,放大镜下看,是焚烧不完全的塑料残渣。
“这些桶没走正规转运流程。”他说,“标签信息缺失,桶身编号重复,至少有两个是翻新的。”
周正仁拨通技侦电话:“查V07站近三个月医疗废物转运台账,签字人是谁,运往哪个处理厂。”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台账记录显示,每月15号由‘王丽’签字交接,运往市第三医疗废物处理中心。但第三中心反馈,从未收到V07站的转运单。”
“王丽是谁?”周正仁问。
“站里没这个人。”
令狐长生已经走到排水管口,蹲下身,打开内窥镜探头。摄像头缓缓推进,画面显示管道内壁附着一层黏稠物,颜色发灰,有絮状悬浮颗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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