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车窗边缘滴落,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几道歪斜的水痕。周正仁把车停在矿区入口的警戒线外,没立刻下车。他盯着前方那片被泥水泡软的空地,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发白。
令狐长生从后座拿起证物箱,动作没停。他拉开门,冷风裹着湿气扑进来,围巾的一角被吹起,扫过嘴角。他没管,径直踩进泥里,靴子陷下去半寸。
“延期批了。”周正仁追上来,声音压着,“四十八小时,理由是尸体转运程序异常。再往后,得有新证据。”
令狐长生点头,把箱子交给痕检员。防水布裹得严实,但边角已经渗水,他伸手摸了摸,确认密封完好。
警犬组和探地雷达设备已经就位。周正仁分派人手,一组去机械存放区,一组跟着令狐往掩埋坑方向走。他自己带人绕向工棚。
“这次不是找人。”他说,“是找东西。”
令狐长生蹲在坑边,打开光谱仪。坑壁土壤表层被雨水冲刷过,部分区域出现滑坡,但分层结构还在。他用取样铲刮下一层土,放进检测槽。屏幕跳动几秒,CA-7颗粒信号再次出现,浓度比上次高了百分之十二。
“有人来过。”他说。
旁边痕检员抬头:“雨这么大,还能留下痕迹?”
“不是脚印。”令狐长生指向坑沿一处塌陷,“土是干的,下面湿。有人动过,想盖住什么,但没来得及压实。”
他让队员扩大采样范围,重点排查周边五米内的异物残留。自己拎着工具包走向工棚。
周正仁正站在那间铁皮屋前,门半开着,锈迹斑斑的合页歪斜垂下。屋里空荡,只有几张歪倒的凳子和一张木桌,墙角堆着几袋未拆封的水泥。
“翻过两遍了。”他说,“没发现。”
令狐长生没应声。他走到墙边,蹲下,用手电斜照地面。木板拼接处有灰,但靠近墙角的一块,灰层断开,边缘不齐。他伸手摸了摸,指尖带回一点细碎的金属屑。
他站起身,从工具包里取出放大镜,俯身细看那块木板边缘。一道细长刮痕横在角落,痕迹新鲜,走向与水平面成三十五度角。
“是搬运箱体留下的。”他说,“金属卡扣拖出来的。”
周正仁皱眉:“什么箱子?”
“CA-7的包装箱。”令狐长生直起身,“边缘有防撞铁角,搬运时容易刮地。这种痕迹,只有频繁移动重物才会留下。”
他绕到墙后,用撬棍插进木板缝隙。木板发出一声闷响,翘起一截。下面露出一道夹层,约三十厘米高,用防水油布层层包裹。
两人对视一眼。周正仁掏出对讲机,叫来痕检员录像。
油布解开后,里面是个铁皮箱,表面涂了防锈漆,锁扣完好。令狐长生戴上手套,用专用工具打开。箱内整齐码着三枚U盘、一本硬壳账本、若干手写清单,封皮上印着一行小字:“H-12项目:材料转运备档”。
“H-12。”周正仁念了一遍,“上回那个卫生站改建,编号是H-13。”
令狐长生没说话。他翻开账本,纸张发黄,字迹工整。第一页是物资调拨表,项目名称写着“恒安医疗—宏远工程联合养护作业”,时间跨度从去年三月到九月。每一笔记录都标注了车次、签收人、物资编号。
他翻到中间一页,停下。
“CA-7基料,每百公斤,添加试剂GL-09,二点三升。”
周正仁凑近:“GL-09?”
“N-9的代号。”令狐长生声音低下去,“Neurozin-9。我们在尸体里检出的镇静剂。”
他继续翻,找到一张手写交接清单。上面写着:“九月二十一日,GL-09浓缩液三桶,由北光药业出库,运至宏远工程队临时仓储点,签收人:赵。”后面画了个潦草的符号,像是“海”字的下半部分。
“赵德海签的。”周正仁咬牙。
令狐长生又翻了几页,找到一份运输记录。表格里有一栏备注:“同步配发生命支持介质五套,用于现场应急维持。”
他手指停在那行字上。
“生命支持介质……不是防腐剂。”他说,“是给活人用的。”
周正仁猛地抬头:“你是说,他们当时还在往这里运人?”
令狐长生没回答。他取出相机,一页页拍照。拍到倒数第二页时,动作顿住。
那是一张手绘的流程图,线条简单,但结构清晰。左边写着“恒安医疗”,右边是“宏远工程”,中间是“北光药业”。箭头来回交错,标注着“试剂供应”“建材掺配”“尸体回收”“数据反馈”。
最下方,用红笔圈出一个节点:“H-12终结流程:药物封存+物理掩埋,闭环完成。”
“闭环。”令狐长生低声说。
周正仁盯着那张图,拳头慢慢攥紧:“他们早就设计好了。人死了,药还在建材里继续起作用,尸体不腐,证据不烂。”
令狐长生合上账本,放进防水袋。U盘和清单也分别封装。他抬头对痕检员说:“原样带回,加密保管。没有我的授权,任何人不得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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