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长生把那张泛黄的纸角扫描件从投影仪上撤下,换上了混凝土样本的成分分析图。屏幕上的曲线峰值密集,硅铝比数值标红,缓凝剂配比标注着“非标工艺”。他没说话,只是用激光笔点了一下图中那个孤立的峰。
“宏远工程队。”周正仁靠在墙边,手里捏着半冷的茶杯,“他们只给两个工地供过这种料。”
“偏僻工地,”令狐长生接道,“和‘云湖雅居’。”
周正仁放下杯子,走到白板前,把两个地点用红线连上。线穿过市中心,像一把刀划开地图。他盯着恒安置业的LOGO看了两秒,转身拨通一个号码。
“老陈,我需要‘云湖雅居’的施工日志备案,纸质档也行。对,就是住建局备案的那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低叹:“这项目……卡在‘特殊流程’里,系统查不到。”
“那就调档案馆的底档。”
“你等等。”
半小时后,周正仁拿到了复印件。他坐在车里翻到第十七页,手指停在供货记录那一栏。混凝土供应商名称一模一样,运输车编号也对得上。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个签名:赵德海。笔迹粗重,末尾拖出一道长划,像是写到最后突然用力。
“人关着,字还在用。”他把复印件递进车窗。
令狐长生接过,指尖在供货日期上滑动。七天空白。电子日志显示系统升级,可纸质记录上,那七天的施工进度写得密密麻麻。
“补的。”他说。
两人去了法医中心地下实验室。令狐长生把纸质日志摊在无尘台上,痕检科的人用光谱仪扫过几页关键记录。墨水成分分析结果出来时,屏幕上跳出两组数据。正常页面的墨水含碳量稳定,而那七天的签字墨水里,检测出一种新型合成树脂——市面上三年前才开始流通。
“时间对不上。”痕检员说,“这些字,是后来写的。”
令狐长生没应声,调出偏僻工地掩埋坑的现场照片。混凝土断面粗糙,钢筋外露,角落里还嵌着半截工牌。他放大那块混凝土,用软件提取矿物成分,再与“云湖雅居”工地外围取样的样本比对。曲线几乎重合。
“同一批料。”他说,“从一个坟地,运到了新楼盘。”
周正仁坐在监控室,盯着加油站的回放画面。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一辆搅拌车驶入“云湖雅居”工地,车牌被布条缠住,车顶沾着泥。它没走正门,绕到东侧围墙,停在一处未标注的检修口前。车门开,司机下车,左右张望后,从驾驶室拎出一个金属箱。
“不是送混凝土。”周正仁把画面定格,“是送东西进去。”
他让技术员追踪那辆车的轨迹。它从城北出发,途经废弃的卫生站旧址,绕行工业区,最后才抵达工地。全程避开主干道监控,路线像蛇一样贴着街角爬行。
“这不是施工车。”他说,“是运尸车。”
第二天上午,他们去了“云湖雅居”售楼处。周正仁穿着皱衬衫,手里拎着塑料袋,装着半瓶矿泉水。令狐长生跟在后面,围巾一角塞进夹克领口,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的户型图。
“我朋友介绍的,说这期便宜。”周正仁对销售说,“能看看工地吗?我想知道钢筋扎得实不实。”
销售犹豫了一下,“施工区不开放,但您可以看沙盘。”
沙盘灯光亮着,模型精致。周正仁绕着走了一圈,突然指着地下车库的位置:“这儿怎么少了个口?图纸上这儿有个设备间。”
“哦,那个啊,”销售笑了笑,“后期改了设计,封了。”
“封了?那设备放哪儿?”
“移到B区了。”
周正仁没再问,低头喝水。令狐长生却站在沙盘边,盯着那个被抹平的区域。他掏出手机,打开一张图——是卫生站改建工程的结构图。他把屏幕贴在玻璃罩上,比对通风井的位置。角度、距离、管道走向,完全一致。
“一样的布局。”他低声说。
回到车上,周正仁翻出辖区派出所的失踪案登记簿。三个月内,三个人没再回家。一个送外卖的,一个夜班保安,一个工地杂工。笔录潦草,一句“疑似自行离家”就结了案。
令狐长生调出法医中心的预检记录。三人曾在工地医务室登记过体温和血压,时间分别是凌晨一点、一点二十三分、一点四十七分。用药栏空白,签名栏是同一个医生代签。
“没人病,为什么去医务室?”周正仁问。
“不是看病。”令狐长生说,“是被带去的。”
他打开DNA实验室的比对报告。从医务室地垫上提取的微量血迹,属于第三个失踪者。而地垫下方,检出镇静剂残留,成分与北光药业未申报的原型药一致。
“他们被控制,然后送进去。”令狐长生指着沙盘照片,“那个设备间,不是设备间。”
周正仁把加油站的监控截图发给技侦,要求查那辆搅拌车的归属。两小时后,回复来了:车辆登记在宏远工程队名下,但保险去年就断了,年检过期。车管所记录显示,它已在“报废处理”名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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