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长生的手指停在那截白色残物上,指腹蹭过边缘,粗糙中带着脆感。他没说话,只把围巾下摆轻轻掀开一角,用布料边缘将周围的混凝土碎屑拨开。光束下,那东西露出更多轮廓——近节指骨,关节面有轻微磨损,表面嵌着灰白色颗粒,是凝固的水泥。
“人。”他低声说。
周正仁蹲下来,手电压低,光斑罩住裂缝周围。他没碰,只盯着那根骨片的位置,视线顺着裂缝往里延伸。水泥地接缝不规则,像是浇筑时被什么重物压过,又强行抹平。他伸手摸了摸地面,湿气未散,指尖沾上一层薄灰。
“还没干透。”他说,“昨晚刚浇的。”
令狐长生从工具包里取出取样刀,刀刃极薄,前端微弯。他没直接挖骨,而是沿着裂缝两侧刮下几撮粉末,装进密封袋,贴上编号。接着换上镊子,夹住骨片一端,轻轻一撬。它松动了半毫米,发出极轻的摩擦声。他屏住呼吸,再试一次,终于将残段完整取出,放入另一证物袋。
周正仁盯着金属箱的方向。箱体靠墙,半开的盖子遮住内部。他伸手按了按地面,确认没有松动迹象后,才慢慢起身,走到箱前。他没开箱,而是从包里抽出一张透明塑料膜,贴在箱盖缝隙处,封住开口。
令狐长生走过来,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根细管,一头插入塑料膜下的缝隙,另一头接上微型抽气泵。泵启动后,空气缓缓抽出,管壁凝起一层薄雾。他取下管子,封口,标记时间与位置。
“挥发物。”他说,“乙醚和氯胺酮。”
周正仁点头。“和医务室地垫上的一样。”
“运输用的。”令狐长生看着箱子底部的锈迹,“不是一次性容器,反复使用。”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时间在静默中推进。周正仁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一点四十七分。巡逻车的路线他们已摸清,下一次经过东侧围墙是两点二十六分,还有三十九分钟。
令狐长生把证物袋收进内袋,围巾重新裹紧。他走回裂缝处,用手电照向深处。光束扫过水泥壁,照出几道横向划痕,像是金属工具刮擦所致。他蹲下,用取样刀轻轻刮下一道划痕边的粉末,又发现一点暗红碎屑。
“血。”他说。
周正仁凑近看了看。“干了很久。”
“不是新鲜的。”令狐长生收起样本,“但说明这里不止一次动过。”
他们退回检修口外,周正仁用撬棍将铁门复位,尽量还原锁闭状态。令狐长生最后看了一眼金属箱的位置,记下它与墙角的距离和朝向。两人沿原路撤离,脚步放轻,避开监控盲区边缘。
回到车上,周正仁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三人失踪前的行动记录。屏幕亮起,显示三份笔录摘要:外卖员王强,最后一次接单在凌晨一点零七分,配送地址为工地东门;保安李国富,值班记录显示一点十五分离岗,未归;杂工赵志明,工友称其一点四十七分被一辆无标识电瓶车接走。
“时间太准了。”周正仁说,“不是巧合。”
令狐长生递过一份打印图——工地结构剖面图。他用红笔圈出地下二层的一段通风井,标注“废弃”。周正仁放大监控截图,将三人的最后行踪轨迹叠加。三条路径从不同方向出发,最终都指向工地东侧围墙的检修口。电瓶车进出路线重复,车速稳定,驾驶者熟悉地形。
“同一个人。”周正仁说,“固定流程。”
令狐长生把结构图和沙盘对比。通风井上方原设计为设备间,后期图纸改为封闭。但结构图显示,井道并未封死,只是加装了临时挡板。他用笔在图上画出一条虚线:从检修口进入,沿地下管道廊道行进,十分钟内可抵达通风井。
“中转点。”他说,“人从这里被带下去,再转运。”
周正仁调出施工日志的电子备份。原始日志显示,地下二层在两周前进行过“结构加固”,持续三天,期间禁止非施工人员进入。但日志上传记录被删除,伪造版本称“例行维护”。他翻到人员进出登记页,发现那三天的签字笔迹完全一致,字形僵硬,像是模仿。
“没人管。”他说,“就是走个形式。”
令狐长生把混凝土样本数据调出来。偏僻工地与“云湖雅居”的硅铝比、缓凝剂配比完全吻合,且都含有微量骨灰成分。他打开DNA比对报告,确认新提取的骨片残段与偏僻工地无名尸匹配度达98.6%。
“同一批人处理的。”他说,“手法一样。”
周正仁合上电脑,靠在座椅上。车内安静,只有空调低鸣。他盯着前方漆黑的街道,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
“三个失踪者,都被带进去了。”他说,“但没人看见。”
“医务室是第一站。”令狐长生说,“登记,注射,失去意识。”
“然后电瓶车接走,走检修口,进地下廊道,到通风井。”周正仁接道,“从那儿,再运到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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