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高架应急道,引擎熄了,路灯的光从斜上方切进来,照在周正仁的手套上。他没动,盯着前方空荡的护栏。令狐长生解开安全带,从内袋摸出那张SD卡,指尖在金属表面刮了一下,确认无划痕。
“不回局里?”周正仁问。
“设备不能联网。”令狐长生把卡收进外套夹层,“技术科的权限名单里,有他们的人。”
周正仁没再问。他重新发动车,调头下匝道,没走主路,拐进老城区,穿了几条窄街,最后停在市立图书馆后门。两人下车,一前一后走进地下自习区。这里没人查证件,机器靠投币运行,屏幕老旧,但系统干净。
两台离线笔记本租了下来,用现金。令狐长生插上读卡器,导入音频文件。波形图跳了一下,前段是平直噪音,之后人声浮现。他把音量调低,戴上耳机,开始逐帧拉取频谱。
“先看背景。”他说,“人声能伪装,环境音不会。”
周正仁凑近另一台屏幕,盯着频谱图上那条微弱的低频波动。它一直存在,藏在人声底下,像心跳。
“0.8赫兹。”令狐长生标出峰值,“持续稳定,不是偶然震动。”
“建筑设备?”周正仁问。
“普通电梯、水泵、通风机组都对不上。这个频率太低,只有大型工业机组才会产生。”
他打开本地存储的工业声学数据库,是早年参与一起锅炉爆炸案时整理的资料。一页页翻,比对过往记录。十年内,全市登记在册的大型制冷、压缩、发电设备运行频段逐一排除。
直到翻到北光药业老厂区的档案。
“R-7型俄制冷冻机组。”令狐长生停住,“额定运行频率0.78赫兹,误差允许±0.03。”
屏幕上,录音中的波形与档案数据几乎重合。
“这设备五年前就报废了。”周正仁皱眉。
“但录音里它在运转。”令狐长生放大波形细节,“负载平稳,无异常抖动,说明不是短时启动,而是持续运行。”
“药厂地下二层。”周正仁低声说,“那地方早就封了。”
“封了,不代表没人用。”令狐长生退出数据库,把频谱图保存,“他们用冷存储归档监控,说明怕数据被调。可这台机组没联网,物理存在,没法伪造。”
周正仁盯着屏幕,忽然想起什么。他从随身包里抽出一本旧笔记本,翻到中间一页,上面是几行潦草记录。那是4月14日,他从恒安置业前员工那里套来的话。
“秦局每周三下午去药厂后区‘调理身体’。”他念出声,“当时没在意,以为是去理疗室。”
令狐长生调出录音文件属性。创建时间:4月12日14点03分。
“周三。”他说。
“下午两点。”周正仁接上,“和‘调理’时间吻合。”
两人沉默。一个退休副局长,借医疗名义,每周固定时间进入已封厂区,进入地下二层,与承包商密谈,下令封填东坑。而那台本该报废的冷冻机组,仍在运行,为某个不需联网的系统供冷。
“不是为了设备。”令狐长生说,“是为了空间。那里没有监控联网,没有日志记录,是盲区。”
“所以他敢说话。”周正仁冷笑,“以为没人能听见。”
令狐长生重新播放录音,这次聚焦最后十秒。门开,风噪涌入,脚步声杂乱。他逐帧放大,锁定门开瞬间的音频峰值。
“听这个。”他把耳机递给周正仁。
周正仁戴上,反复听了几遍。在风噪切入的刹那,有一声极轻的金属碰撞,像什么小物件碰到了门框。
“像是挂链。”他说。
令狐长生点头,“听诊器的挂链。秦守业有心疾,常年随身带听诊器,习惯挂在白大褂口袋。”
“他身边有人。”周正仁说。
“没说话,但一直在。”令狐长生把那段音频截出来,做声场模拟,“站位靠后,脚步轻,移动节奏与秦守业同步。不是保镖,是随从,或是……医疗人员。”
“为什么带人去?”周正仁问。
“两种可能。”令狐长生说,“一是不信任赵德海,需要第三方见证;二是那人本身就在执行链条上,参与后续操作。”
“比如?”周正仁盯着他。
“比如,确认混凝土配比,或是监督‘清理’流程。”令狐长生停顿,“也可能,负责处理人。”
周正仁没接话。他知道“处理人”意味着什么。
令狐长生关闭音频软件,把两台笔记本的数据全部删除,取出硬盘,用随身小刀划开电路板。周正仁把机器推回原位,硬币槽里的收据也被抽出带走。
走出图书馆,天已黑透。令狐长生拦了辆出租车,报了法医中心附近的一个路口。车行途中,他从包里取出一张A4纸,是昨晚老陈发来的基站记录复印件。那个空户SIM卡最后一次连接,确在北光药业东南角,靠近废弃配电房的位置。
“他们有自己的通讯网。”周正仁看着窗外,“不走公网,不走局域网,用老基站,老设备,老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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