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秋夜本该桂香浮动,此刻却弥漫着血腥气。
董卓立于南宫前殿,铁靴碾过尚未干涸的血迹。他身后三千西凉精兵举着火把,在宫城内往复穿梭——这是他从边关带来的诡计,让同一支军队不断变换旗帜,在夜色中伪装成数万大军。
文优,你看这些公卿的表情。董卓抚摸着腰间镶满宝石的弯刀,那是从敦煌太守墓中掘出的陪葬品。李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殿外跪伏的百官正瑟瑟发抖,有人甚至失禁濡湿了朝服。
三日前,何太后的尸体在嘉德殿被人发现时,七窍流出的黑血已凝结成冰。同日,少帝刘辩被废为弘农王,九岁的陈留王刘协在刀剑环伺中登基。此刻新帝正蜷缩在龙椅上,像只受惊的幼兽。
相国!丁原首级在此!
吕布的声音如金铁交鸣。他大步踏入殿中,手中提着的头颅还在滴血。那并州猛将怒目圆睁的表情永远凝固,须发间沾满泥土——这是董卓特别吩咐的,要当着百官的面将丁原首级在城门口曝晒三日。
董卓哈哈大笑,肥厚的手掌拍在吕布肩甲上:吾儿奉先立此大功,当赏美婢二十,黄金千两!他忽然压低声音,听说丁原部将张辽逃了?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孩儿已派高顺去追。
宫墙外忽然传来妇人凄厉的哭喊。董卓皱眉,李儒立即解释:是袁隗家眷。袁绍昨日逃出洛阳,相国命人...
董卓眯起眼睛,突然高声道,传令!西园将士今夜可自取所需!殿外西凉军爆发出一阵野兽般的欢呼。李儒知道,这意味着一场针对洛阳百姓的大掠杀即将开始。
司徒王允的指甲掐进了掌心。他身后跪着的年轻官员突然抬头,被身旁同僚死死按住肩膀。
孟德,不可...
曹操的眼中布满血丝。他看见宫门外有个七八岁的女孩被骑兵用套马索拖行,绣着梅花的衣袂在青石板上擦出血痕。那是太仆鲁馗的孙女,三日前还在后花园追蝴蝶。
铜驼街上,司徒府密室。
王允将一盏青铜酒樽砸在地上,浊酒溅湿了众人的衣摆。诸公还要忍到何时?这位素来温雅的老臣此刻须发皆张,董卓今日掘了文陵!
座中一片死寂。曹操蹲下身,拾起酒樽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指,血珠滴落在董卓今日刚颁布的《废五铢钱诏》上——这道政令将使天下百姓手中的钱币化为废铁,唯有董卓铸造的小钱才能流通。
本初兄。曹操突然开口,你叔父满门三十六口今晨被缢死在袁府槐树下。他抬头直视袁绍,西园军尚有三万劲卒听你调遣。
袁绍的嘴唇颤抖着。他腰间玉佩突然断裂,落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董卓有吕布...袁绍的声音越来越低。
曹操冷笑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展开。那是他记录的董卓作息:每日午时在温德殿小憩,侍卫仅留四人;佩刀习惯悬于榻右;最近因头风病常饮麻沸汤...
明日我去献刀。曹操将竹简投入火盆,跃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若事不成,请诸公照顾家父。
窗外传来女子的尖叫,紧接着是西凉军士的狂笑。王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胡须上。这位六十岁的老人望着曹操,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孟德...大汉四百年...
不会亡。曹操系紧腰间七星宝刀的绦带,至少不会亡在董卓手里。
温德殿内,董卓鼾声如雷。
曹操屏息靠近,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榻上肥硕的身躯只穿着亵衣,肚皮上的刀疤随着呼吸起伏——那是羌人留下的印记。七星宝刀缓缓出鞘,刀身映出董卓油光发亮的面庞。
相国!并州急报!
殿门突然被踹开,曹操的刀僵在半空。吕布红翎雉尾冠上的露珠还未干透,显然刚从城外疾驰而归。他狐疑地打量着持刀的曹操:曹校尉这是...
操新得宝刀,特来献与相国。曹操顺势跪地,将刀高举过头。刀身七颗铜钉在晨光中闪烁如星。
董卓被惊醒,眯着眼接过刀:好刀!奉先,赐金十斤。他忽然盯着曹操汗湿的后背,孟德为何发抖?
曹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见相国天威,不能自持。
洛阳的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曹操贴着宫墙疾行,浑身冰凉如蛇。他的心跳如鼓,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董卓那肥硕的身躯横卧龙床的景象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董贼...曹操咬紧牙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本有机会一刀结果了那祸国殃民的逆贼,却因吕布的突然出现功亏一篑。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曹操身形一顿,迅速隐入阴影。追兵已至。
搜!曹孟德跑不远!吕布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曹操屏住呼吸,待追兵远去,才沿着早已规划好的路线疾奔。洛阳城门已闭,但他早有准备——城墙下有一处排水暗渠,大小仅容一人匍匐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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