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勇踏足人界,并未选择喧嚣繁华之地,反而寻了一处山清水秀、却也偏僻贫瘠的山区。他随手伐木采石,盖了三两间看起来风吹就倒的茅屋,挂上一块连油漆都没刷、随便用木炭写着“随缘武道馆”的破木板,便算落了脚。
这年头,人界确实不太平。妖魔横行,夜路断绝,许多村镇都流传着恐怖的传说。明眼人都知道,这背后少不了人间那些权贵们养寇自重的小算盘,甚至可能还有灵界默许纵容、借此彰显存在感的影子。普通百姓的日子,过得是提心吊胆。
程勇对这套把戏门儿清,却只是撇撇嘴,懒得理会。他搬了个躺椅放在武道馆门口那歪脖子树下,泡上一壶粗茶,悠哉悠哉地晃悠着。
他的经营理念,就仨字:随缘。
有那被妖怪追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逃进山里的猎户,看到他这破牌子,死马当活马医地磕头求救,程勇心情好,便随手比划两下,教点发劲闪避的粗浅功夫。
有那心怀侠义、苦无门路的少年郎,听闻深山有奇人,慕名而来,程勇看顺眼了,便多留几日,指点几句呼吸吐纳、锤炼筋骨的法门。
甚至还有那活不下去的乞丐流浪至此,程勇也能丢过去两个馍馍,顺便教两招看起来毫无章法、关键时刻却能保命逃窜的步法。
他教的不是什么飞天遁地的仙术,就是最实在、最基础的武艺。如何更快、更准、更有力!如何调动全身力气于一拳一脚!如何在妖魔利爪下保住小命!
用他的话说:“打不打得过另说,起码跑得快点,死得好看点。”
至于学费?随缘。给几个铜板也行,拎只山鸡来也成,啥都没有磕个头也算。纯粹看程大爷当天心情。
时光如梭,山外的王朝换了一茬又一茬,灵界和妖魔的戏码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唱着。
而这深山里“随缘武道馆”的名声,却像那山涧溪流,悄无声息地越流越远。
最早的那批学徒,有的凭借那几手粗浅功夫,真从妖怪手里捡回了命;有的凭着强健的体魄和利落的身手,成了地方上有名的镖师或护院;更有那极少数得了真传、又肯下苦功的,甚至闯出了“除妖师”的名头。
人们口耳相传:深山里有个不起眼的随缘武道馆,馆主是个看似普通的老人,却有着鬼神莫测之能!他心情好时指点一二,便能受用终身!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跋山涉水,前来碰运气。武道馆周围渐渐形成了小小的村落,后来甚至有了客栈和集市。那几间破茅屋也早被虔诚的弟子们翻修扩建,虽依旧保持着朴素的风格,却已然有了几分宗门的气象。
程勇呢?他依旧那副德行。大多数时候还是躺在歪脖子树下打盹,偶尔睁开眼,看着院子里那些挥汗如雨、对着木人桩哼哼哈嘿的徒子徒孙,懒洋洋地丢出一两句点评:
“劲不对,腰没拧过来。”
“脚步浮了,下盘不稳妖怪一推就倒。”
“杀气太重,你是打架还是跳舞?”
往往就是这随口一两句,便能让人茅塞顿开,武艺精进。
他成了这乱世中一个超然的存在,像是个稳坐钓鱼台的姜太公,等着愿者上钩。只不过他钓的不是王侯将相,而是漫漫长河中,那一点点可能改变世道的“缘”。
他自己不出山,不插手灵界和人间的是非,却在不经意间,播撒下了许多种子。这些种子在人界妖魔肆虐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悄然生长,最终会开出怎样的花,结出怎样的果,或许连程勇自己,也带着一丝看戏般的期待。
这随缘武道馆,也成了动荡人界中,一个给人界带来希望的传说。
四百年的岁月,在山外是王朝更迭、妖魔乱舞的喧嚣历史,而在那片被遗忘的群山深处,却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
那间曾经被程勇随手搭建的“随缘武道馆”,早已在风霜雨雪和偶尔前来碰运气的学徒们的修缮下,变成了一座古朴而坚固的石木建筑。它静静地矗立在云雾缭绕的山谷中,青藤爬满了斑驳的墙壁,檐角悬挂着陈旧却依旧在风中轻响的铜铃。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都沉淀着时光的气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道韵。
它确实成为了一个传说,一个人界暗中流传的武道圣地。但能够真正寻到此处的人,万中无一。并非路途多么艰险,而是冥冥中自有一种“缘法”在筛选着访客,心不诚、意不坚、或怀有歹念者,往往会在山外密林中兜兜转转,最终莫名地回到原点,与山谷无缘。
而即便有人侥幸进入,所见到的,也永远只有程勇一人。
没错,整整四百多年过去了,这座在暗世界中声名赫赫、如雷贯耳的武道圣地,自始至终,都只有程勇这么一个光杆司令。这里既没有庞大的弟子群体,也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更没有喧闹的演武场景。大多数时候,这座山谷都静谧得只能听到风声、鸟鸣和溪水流淌的声音。
然而,程勇却依然保持着他那副老样子,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已经完全停滞了。他有时会悠然自得地躺在武道馆门口那棵越发苍劲的歪脖子树下,惬意地打个盹儿;有时会不紧不慢地打扫一下庭院里的落叶,动作轻柔而优雅;有时则会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演武场上,看似随意地比划几下,那一招一式,虽然看似慵懒无力,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高深莫测的天地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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