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府的人刚一离开,余嫣然甚至来不及安抚惊魂未定的祖父母,只匆匆说了句“祖父祖母不必忧心,一切有嫣然”,便立刻命人备车,几乎是片刻不停地直奔樊楼。
只有那里,只有在那个人面前,她才能感到一丝真正的安全感。
一路疾行,心绪纷乱。顾廷烨的突然求亲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她刚刚平静些许的心湖,激起的不仅是厌恶和抗拒,更有一种深切的恐慌。她深知权力的可怕,今日可以借皇帝和师父的名义挡回宁远侯,但若对方不死心,动用更多关系,甚至……甚至请来一道她无法抗拒的圣旨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余嫣然便觉得浑身发冷。
马车在樊楼侧门停下,她甚至等不及侍女通传,一路畅通无阻地快步登上了揽月轩。
程勇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来,正坐在窗边独自对弈,黑白棋子错落于棋盘之上,杀机暗藏。听到她急促的脚步声,他头也未抬,只淡淡说了一句:“来了?看来宁远侯府的茶,不怎么好喝。”
余嫣然也顾不得行礼,快步走到他面前,气息微喘,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仓惶:“师父!顾家……宁远侯方才去府上提亲了!为那顾廷烨!”
“嗯,贫道知道了。”程勇落下一子,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这般平静的态度,反而让余嫣然更加心急:“师父!我虽已当场回绝,但那顾廷烨行事乖张,宁远侯府又势大,我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若是他们暗中使绊,或是……或是请得官家下旨赐婚……”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颤抖,那是源于对皇权的天然敬畏和恐惧,“届时……届时弟子该如何是好?难道师父您……您也能挡住圣旨吗?”
这是她最大的恐惧,也是她急急赶来寻求答案的核心问题。在她认知里,皇权是天,圣旨便是无可抗拒的天意。
程勇终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如今修炼《金光咒》,感觉如何?”
余嫣然一愣,不知师父为何突然问这个,但仍老实回答:“回师父,已能微弱感应炁感,运转之时,体表有微光隐现,只是……只是尚不能持久,更谈不上御敌。”
程勇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为师若全力施展金光咒,会是何等光景?”
余嫣然茫然摇头。
程勇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目光再次落回棋盘,手指拈起一枚棋子,轻轻敲击着棋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嫣然,”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绝对力量,“你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
他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余嫣然身上:“莫说只是一道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赐婚圣旨……”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缥缈而威严,仿佛在陈述一个天地至理:
“便是皇帝此刻亲临,坐在你面前。”
“便是这满朝朱紫,公侯将相齐聚于此。”
“便是千军万马,将这樊楼围得水泄不通。”
程勇的声音不高,每一个字却都重重砸在余嫣然的心上:
“只要你自己不愿意——”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这世间,便无人可以强迫你做任何事。”
“无人。”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仿佛言出法随般的恐怖力量。
余嫣然彻底怔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狂跳,几乎忘记了呼吸。她看着师父那平静无波的脸,听着那仿佛能颠覆她所有认知的话语,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从灵魂深处升起。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所拜的这位师父,所拥有的“力量”,可能远远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畴。那并非仅仅是权势、地位,而是某种更接近……规则本身的东西?
程勇看着她震惊到失语的模样,淡淡一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盘,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放心回去吧。顾家之事,不必再虑。他们若聪明,便该知道适可而止。若是不聪明……”程勇落下一子,啪嗒一声轻响,带着一丝冰冷的杀伐之气,“……贫道也不介意,让他们长长记性。”
余嫣然呆呆地站着,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心中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震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程勇的背影,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依旧有些发颤,却充满了坚定的信念:
“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
她明白了,师父给她的,不仅仅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更是一个无比坚实的、足以让她傲然立于这世间的强大后盾。
这一次,她是真的安心了。
余嫣然心中因师父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而激荡未平,那股“便是皇帝亲临也无法强迫”的强大自信还在血脉中奔涌。就在她准备告退,回去好好消化这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时,揽月轩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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