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凡深吸一口气，握住穿刺器。
建立气腹。
置入Trocar（穿刺器）。
他的动作流畅得像排练了千万遍的精密机械，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晃动和迟疑。
镜头深入“腹腔”。
视野清晰无比。
高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传统，也是他导师经过改良的——“海氏三角顺行解剖法”。
这是金标准。
是最稳妥，也是最考验外科医生基本功的术式。
屏幕上，分离钳和超声刀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
钳夹、提起、分离、电凝。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却又稳得可怕。
每一个分离动作，都精准地卡在解剖学的标准间隙上。
不多一分，不差一厘。
“卧槽……这手稳得像机械臂！”
观众席上，有年轻医生低声惊呼。
高凡的操作，与其说是在做手术，不如说是在炫技。
海氏三角区域，那个布满陷阱和变异的外科“百慕大”，被他迅速而清晰地暴露出来。
胆囊管，胆囊动脉。
主席台上，周启文的身体微微前倾。
他那张一直紧绷、如同石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这，才是他认可的外科技术。
扎实，规范，安全。
上钛夹，离断。
最后，从肝床剥离胆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如同水银泻地。
出血量，零！
“手术完成！”
高凡放下器械，直起身，像一个完成了一场完美演出的首席。
计时器定格。
12分35秒！
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哗然！
太快了！
这个速度，对于一台标准的LC手术来说，快得近乎恐怖！
而且是零出血的完美操作！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淹没了整个会场。
刘福志激动得猛然站了起来，用力鼓掌，手掌都拍红了。
他不是认为高凡的手术很强，而是认为，自己的打赌是赢定了。
他满面红光，得意洋洋地看向张国栋，用口型无声地说：“老张，准备洗车吧！”
张国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对小人得志的极度不屑。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洗车？
张国栋在心里冷笑。
等苏奇上场，你刘福志怕是连方向盘都摸不着了。
他对苏奇的信心，比高凡的手术刀还要稳！
主席台上，周启文拿起了话筒。
掌声骤停，全场瞬间安静，等待权威的裁决。
“高凡医生的操作，非常、非常规范。”
周启文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评判力。
“基本功极其扎实，解剖层次的清晰度无可挑剔。对海氏三角的处理，完美展现了‘安全胆囊切除术’的核心理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若有若无地落在了选手区的某个角落。
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敲打。
“外科手术，安全永远是第一位。”
“我们做医生的，最忌讳的就是哗众取宠，剑走偏锋！”
“不炫技，不冒进，在规范的框架内做到极致——”
“这，才是我们青年医生应该追求的，唯一的方向。”
这番话，哪里是在点评高凡。
这分明是在给整场比赛定下基调，树立标准。
更是在提前警告某些企图“另辟蹊径”的人——别玩火。
比赛，仿佛已经提前结束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苏奇。
同情，戏谑，嘲讽。
高凡走下操作台，沐浴在众人的掌声和赞誉中。
他经过苏奇身边时，脚步微顿。
他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蔑而冰冷地吐出几个字。
“你的运气，到此为止了。”
苏奇仿佛没有听见。
他只是将擦得锃亮的眼镜重新戴好，推了推鼻梁。
然后，他站起身。
平静地、沉默地，向着那个万众瞩目的操作台走去。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里带着一丝同情，和更多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高凡医生为我们呈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12分35秒，这是一个非常令人满意的数字！”
“接下来的选手，压力来到了顶峰。”
“下面，有请第二位参赛选手……”
肝胆胰外科，苏奇。
主持人的声音落下。
全场数以百计的目光，如探照灯般瞬间汇聚。
苏奇推开椅子，脚步沉稳，走向那万众瞩目的中央操作台。
他没有高凡那种舍我其谁的张扬，只有一种近乎真空的平静。
他站在模拟器前，灯光打在他脸上，眼镜反射着冰冷的碎光。
所有人都觉得，高凡的记录，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雪山，正沉沉地压在苏奇的头顶。
但他们不知道。
在苏奇眼中，那座所谓的“雪山”，不过是一捧微不足道的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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