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是国内最顶级的肝胆外科专家,语气惋惜而坚决,和她得到的所有情报完全一致。
那场发生在江城中心医院内部的会诊闹剧,她也已经听说了。
一个被短暂胜利冲昏头脑的年轻天才,提出了一个疯子般的方案,然后被他的上级毫不留情地镇压。
在商界,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天才”,狂妄、自负,最终撞得头破血流,沦为笑柄。
但不知为何,那个名叫苏奇的年轻医生的脸,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是他的狂妄。
而是他在会议上被所有人围攻时,那种近乎神佛般的、超然物外的平静。
那不像是伪装出来的镇定。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节奏稳定得像一台精密的节拍器。
“进。”
门被推开,苏奇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白大褂,只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普通衬衫,鼻梁上架着那副略显陈旧的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无害的、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
他平静地走过那张真皮沙发,径直来到了高岚办公桌前。
高岚没有起身,甚至没有挪动目光。
她只是端起手边的黑咖啡,用审视的、几乎要将人从内到外彻底剥开的目光,冷冷地看着苏奇。
“苏医生,如果你是来为你那个‘疯子方案’做游说的,我劝你省点力气。”
她的声音,像冰块在玻璃杯中碰撞,清脆,且毫无温度。
“我父亲的命,不是你用来证明自己、豪赌一场的筹码。”
苏奇没有被她言语中的刀锋所伤,脸上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将一个厚实的牛皮纸档案袋,轻轻地放在了那张光可鉴人的桌面上。
“高女士,这不是我的方案。”
他的声音同样平静,平静到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的物理公式。
“这是一位身在海外的、不方便透露姓名的顶级专家的独立评估报告。”
“他碰巧,对这类罕见的‘炎性假包膜’病例,有过一些研究。”
高岚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海外专家?不方便透露姓名?
这种拙劣的借口,她在商业谈判中,每天都要听上十几遍。
然而,苏奇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脸上的讥讽,瞬间凝固。
“这份报告里,没有奇迹,也没有任何感性的评估。”
苏奇推了推眼镜,目光第一次与高岚那双锐利的眼眸,正面相撞。
“里面只有数据。”
“肿瘤与血管壁之间,那条最窄处仅有0.1毫米的潜在分离间隙的三维坐标。”
“模拟手术中,为规避风险,所需要进行的17个关键步骤的详细分解图。”
“以及针对术中可能发生的34种意外情况,所制定的、超过一百套的应对预案。”
“它回答的不是‘能不能做’这种愚蠢的问题。”
苏奇看着她,语气清晰而冷酷,像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一层层地,切开了高岚所有的心理防御。
“它回答的是,‘应该怎么做’。”
高岚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跳了一拍!
她那颗习惯了用概率和风险评估来思考的、冰冷坚硬的大脑,在这一刻,竟然出现了宕机般的空白。
她死死地盯着苏奇,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慌乱、心虚,或是伪装。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绝对自信的、神明般的平静。
她缓缓伸出手,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第一次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触碰到了那个牛皮纸档案袋。
入手,极沉。
那不是纸张的重量。
而是一种知识与逻辑堆砌到极致后,所产生的、令人窒息的,真理的重量。
她将档案袋拿了过来,没有立刻打开。
“你说的这位‘海外专家’……”高岚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沙哑,“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
苏奇平静地回答。
“因为,这份报告,只有通过你的手,用你的名义递上去,才能绕开所有的流程和偏见,被放到它应该在的会议桌上。”
“它需要一个,能让所有人都闭嘴的身份。”
高岚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瞬间明白了。
他不是在撒谎,也不是在求她。
他是在给她递上一把,足以斩开眼前一切规则与阻碍的,尚方宝剑!
而他自己,则甘愿隐于幕后,将所有的荣耀和风险,都交由她来定夺。
高岚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随即被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
她将档案袋紧紧地攥在手中,像攥住了父亲唯一的生机。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苏奇。
眼神中,原有的审视、讥讽、不屑,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的震撼、浓烈的好奇,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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