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俩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疯了一样冲到苏奇面前。
他们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又不敢开口询问,生怕听到那个最熟悉,也最绝望的结果。
“手术很成功。”
苏奇看着他们,声音清晰而坚定。
“肿瘤完整切除,病理结果已经快速回报,确认了,是良性的,肝脏间叶性错构瘤。”
良性。
这两个字,像一道创世的惊雷,在女人的脑海中炸响。
她愣了整整三秒钟。
下一刻,眼泪瞬间决堤。
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捂着脸,发出了压抑了太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男人一把抱住妻子,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也哭得像个孩子,肩膀剧烈地耸动。
“谢谢……谢谢您……苏医生!您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啊!”
男人语无伦次,挣扎着就要给苏奇跪下。
苏奇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孩子麻醉醒了会转到ICU观察24小时。不用谢我,这是医生的本分。”
苏奇说完,平静地转身离开。
他走过长长的廊道,身后是那对夫妇喜极而泣、响彻整个楼层的哭声。
救死扶伤,向死而生。
他想起了之前在急诊室那个因为车祸而死亡的病人。
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在指缝间流逝的无力感,他真的,不想再次体验。
……
省儿童医院,主任办公室。
赵启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一动不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桌上的电话,他已经挂断了十分钟。
但他握着听筒的手,却迟迟没有放下。
是江城中心医院的陈华打来的,出于最基本的医疗礼节,向他通报了手术的结果。
良性,错构瘤。
完整切除,患儿生命体征平稳。
每一个词,都像一个无声的耳光,狠狠地、反复地抽在他赵启明的脸上。
他盯着桌面的病理报告复印件,牙齿咬得咯咯响:“这辈子的‘高光时刻’,全被这小子按在地上摩擦了……”
他,省内儿科肝胆领域的泰斗。
他,毕生信奉和维护的“病理金标准”。
被一个江城来的、他眼中毛头小子一样的年轻医生,当着他的面,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彻底推翻。
并且,对方还云淡风轻地,完成了这台他认为绝无可能成功的手术。
他的权威,他的声誉,他在这个领域建立了一辈子的尊严,在这一天,被碾得粉碎。
“咚咚咚。”
“主任……”
秘书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声音都在发颤。
赵启明没有发火,没有砸东西。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
秘书看到他的脸,心里猛地一咯噔。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这位向来意气风发的权威专家,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眼神里,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和落寞。
“滚出去。”
赵启明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疲惫。
秘书如蒙大赦,仓皇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归死寂。
赵启明缓缓放下电话,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ICU里,苏奇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
“金标准,是用来被更精准的判断打破的。”
那句话,像一道魔咒,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知道。
他的时代,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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