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苏奇那双绝对自信的眼睛,咬了咬牙。
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医生,但三十年的手艺不是白练的。
周易从针盒里抽出一根三寸毫针,手指一捻,那针便如同有了生命。
快速消毒,定位。
手起针落。
针尖精准地刺入风府穴,不偏不倚,深度分毫不差。
“第二针,大椎。斜刺,透向陶道穴。”
苏奇的指令紧随其后。
周易的手没有停。
第二针落下。
“第三针,夹脊,胸七到胸九,双侧,直刺八分。”
周易越扎越心惊。
这根本不是常规的中医治法。
这种配穴逻辑,闻所未闻,甚至有些反直觉。
但他隐约感觉到,苏奇让他扎的每一个点,都在脊神经后根的传导通路上。
这是用针灸的手法,在做神经阻滞!
这小子,懂行?
而且懂得很深?
周易收起了轻视之心,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刚拿起银针的那一天,
屏息凝神,完全变成了苏奇手中的工具。
“最后一针。”
苏奇的声音有些沙哑,
“腰奇,向上平刺两寸。”
周易深吸一口气,稳稳地送入了最后一根长针。
就在针尖到位的瞬间。
奇迹发生了。
原本疯狂挣扎、肌肉紧绷如铁的蔡石,
就像是被切断了电源的机器,身体猛地一软。
那股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神经电流,
被这一套精密的“物理围栏”,硬生生地截断在了中枢之外。
监护仪上,那条疯狂飙升的心率曲线,开始出现折点。
190……170……150……
慢慢地,回落到了120的安全线以内。
蔡石的呼吸虽然依旧急促,
但不再是那种濒死的喘息,
他的眼球停止了那种恐怖的震颤,整个人瘫软在手术台上,
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手术室里安静了下来。
只有监护仪发出平稳的“嘀、嘀”声。
周易手里捏着剩下的针,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行医半辈子,从来不知道自己手里的针还能这么用。
“这就是……截经断道?”
周易喃喃自语,看向苏奇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看一个后辈,而是在看一个怪胎。
苏奇慢慢松开手,从手术台上下来。
他的双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尹雪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谢了,老周。”
苏奇喘了一口气,看向那个头发稀疏的老医生,
“手挺稳,没丢中医科的脸。”
周易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针收回盒子:
“苏医生,这套针法……是你琢磨出来的?”
“书上看的。”苏奇随口扯了个理由,没有过多解释。
他走到蔡石身边,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眼瞳孔。
对光反射恢复。
这一关,算是闯过来了。
周易看着苏奇疲惫的背影,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医生,这针只是暂时封住了痛觉传导,拔了针怎么办?那疼还在那儿等着呢。”
“能喘口气就行。”
苏奇拿起一瓶葡萄糖水,仰头灌了一半。
“刚才那是过载,现在是适应。给他大脑半小时的缓冲期,只要这半小时没死,他的神经系统就会建立新的耐受阈值。”
苏奇放下瓶子,看着手术台上那个价值千亿的病人。
“至于拔针之后疼不疼……”
“那是他活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苏奇转过身,对还没缓过神的钱立群说道:
“钱主任,剩下的交给你了。维持生命体征,半小时后让老周起针。”
说完,他看了周易一眼,点了点头。
“老周,这半小时你守着,别让针掉了。”
周易下意识地立正,回了一句:
“放心,针在人在。”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歹是个五十岁的主治,在医院混了这么久了。
只要自己不想当领导,就没有人是自己的领导。
怎么被这苏奇这个名气大的天才医生,使得跟实习生一样顺手?
我还是那种喜欢躺平的人吗?
但他看着蔡石平稳起伏的胸膛,
又看了看那几根正在微微颤动的银针,
心里那种久违的职业成就感,油然而生。
他搬了个凳子,老老实实地坐在床头,
像尊门神一样守着那几根救命的针。
这一次,他心甘情愿。
……
……
手术室内的空气从沸腾慢慢冷却,
只剩下仪器的蜂鸣声在维持着这种诡异的平静。
周易坐在那张圆凳上,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
他对面站着的,是王德明院士、方成院士,
还有那个据说只要跺跺脚就能让江城医疗界抖三抖的老李。
这帮平日里只能在新闻联播或者教科书扉页上看到的大佬,
此刻正像围观大熊猫一样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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