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贾蓉一行人,几乎是半拖半架着失魂落魄、脸颊高肿的薛蟠,狼狈不堪地回到了荣国府。
一进梨香院,薛姨妈早已等得心焦如焚,一见儿子这般模样,吓得魂飞魄散。
“儿啊!”一声哭喊便扑了上去。
她颤抖着手,想要抚摸薛蟠红肿渗血的脸颊,又怕碰疼了他,那手指悬在半空,哆嗦得厉害。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天杀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薛姨妈看着薛蟠脸上那清晰的五指印,以及嘴角干涸的血迹,心如刀绞,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薛蟠此刻酒已全醒,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方才的遭遇,但更让他恐惧的是王程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和毫不掩饰的杀气。
他平日里横行霸道,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受过这样的惊吓?
此刻回到母亲身边,那股委屈和后怕涌上心头,竟“哇”的一声,像个孩子般哭了出来,含糊不清地哭诉:“娘……王程……王程那厮……他打我!他差点杀了我啊!”
薛姨妈一听,果然是王程,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那点对王程权势的畏惧也被对儿子的心疼盖了过去。
她搂着薛蟠,拍着他的背,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屋顶:
“黑了心肝的王程!挨千刀的杀才!下流没脸的种子!不过封了个芝麻官,就敢如此无法无天,公然殴打良民?!
我儿不过是去与他理论,他竟下此毒手!他的心是铁打的吗?怎么这般狠毒!我们薛家是刨了他家祖坟还是怎的?要他这般作践我们孤儿寡母!”
“不得好死的玩意儿!早晚有一天遭报应!天打雷劈!祖宗在地下也不得安生!”
她骂得声嘶力竭,涕泪纵横,哪里还有半分平日吃斋念佛的慈和模样。
梨香院的下人们都垂手低头,噤若寒蝉,屋子里只回荡着薛姨妈歇斯底里的哭骂和薛蟠委屈的呜咽。
薛宝钗原本在内室垂泪,听到外面动静,也走了出来。
一见哥哥被打成这副猪头模样,母亲又哭骂得几乎晕厥,她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幸亏莺儿在一旁死死扶住。
她看着这混乱不堪、颜面扫地的场面,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哀和绝望将她紧紧攫住。
为自己那被轻蔑践踏的姻缘前景,为哥哥这不成器反而雪上加霜的莽撞,也为薛家这摇摇欲坠、前景黯淡的未来。
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有失声痛哭,但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衣襟。
她不是为了薛蟠挨打而伤心,更是为这整个家的不堪和自身的无奈命运而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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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大闹将军府被王程亲手扇了耳光的事,如同长了腿一般,飞快地在贾府上下传遍了。
下人们自然是窃窃私语,看足了笑话。
“啧啧,薛大爷这回可真是踢到铁板了!”
“可不是嘛!人家王爵爷那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他一个纨绔子弟也敢去动手?没被打断腿都是轻的!”
“听说脸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被他姨妈搂着心肝肉儿地叫呢!”
“薛家这回,里子面子可都丢尽了!”
而主子们这边,反应则复杂得多。
王夫人听闻后,捻着佛珠的手指顿了顿,眉头深锁,半晌才叹道:“蟠儿这孩子,也太不知轻重了。那王程如今……岂是能随意打上门去的?唉,真是祸事。”
语气中带着对薛蟠莽撞的不满,也有一丝对王程如今权势和狠辣手段的隐忧。
贾母那边自然也知道了,只是懒懒地歪在榻上,由丫鬟捶着腿,闭目养神,并未多言,但神色间也掠过一丝凝重。
贾府如今已是多事之秋,实在不宜再结强仇。
贾琏回到自己屋里,犹自后怕,对王熙凤道:“你是没瞧见,那王程下手真叫一个狠!眼神冷得跟冰碴子似的!薛大傻子这次算是栽狠了!我看呐,咱们以后也少招惹他,这人……心够硬,手够黑!”
王熙凤坐在炕上,手里捧着暖炉,丹凤眼里光芒闪烁,听着贾琏的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她自然也气王程不给面子,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担忧。
薛蟠这一闹,几乎是把王程得罪死了,双方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王程如今圣眷正浓,势头强劲,贾府却已是外强中干,若真被他记恨上,暗中使些绊子,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这么下去。”王熙凤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决断。
贾琏一愣:“什么不能这么下去?”
“和那王程的关系!”王熙凤放下暖炉,坐直了身子,“薛蟠这蠢货把事情搞砸了,咱们不能跟着一起倒霉。得想办法缓和一下,至少,不能让他把咱们贾府也恨上。”
贾琏一听就蔫了,搓着手为难道:“缓和?怎么缓和?人家现在眼睛长在头顶上,连薛宝钗都看不上,咱们拿什么去缓和?难不成把林妹妹送去?老太太第一个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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