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得了王程的允准,去打理新盘下的绸缎庄,薛宝琴仿佛变了个人。
她不再是那个困于深闺,只能凭诗词排遣寂寞,或是因家族琐事而忧心忡忡的少女。
如今的她,身上焕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和干劲。
那间名为“云锦阁”的绸缎庄,坐落在汴梁西城一处不算最繁华但人流尚可的街市。
铺面不算极大,但前后后仓,格局清楚。薛宝琴几乎是立刻就投入了进去。
她先是带着鸳鸯拨给她的两个识字的丫鬟和一个老成的伙计,将库房里积压的、新进的料子一一清点、归类。
苏杭的绫罗绸缎,蜀地的锦缎,闽地的蕉布,甚至还有一些海外传来的稀罕舶来品。
她都亲自上手摩挲,辨别质地、花色,在心中默默估价,盘算着如何搭配售卖。
账目更是重中之重。
之前的账房做得马虎,她熬了两个通宵,一笔一笔核对,重新厘清了账目,建立了新的收支簿记,条目清晰,一目了然。
她甚至不顾“抛头露面”的忌讳,亲自站在柜台后,观察往来客人的喜好,耐心听取他们的需求。
她本就生得极美,气质清雅,谈吐不俗,加之态度真诚,不像寻常商贾那般市侩,竟吸引了不少回头客。
尤其是一些注重品质和格调的官家女眷。
“小姐,这匹雨过天青的软烟罗,配上那匹藕荷色的暗纹锦,做一套襦裙定然清雅脱俗。”
她微笑着向一位犹豫不决的客人建议,语气轻柔却自信。
客人被她一点,果然满意,连带多买了几样配色的丝线。
她还别出心裁,将一些零碎的、不好卖的料子,设计成精巧的香囊、扇套、笔袋等小物件。
价格不高,却极受小姐丫鬟们的欢迎,竟成了铺子里一项不小的进项。
没日没夜的忙碌,薛宝琴常常是披星戴月才回到护国公府,有时甚至直接在铺子后间的小书房里将就一晚。
眼下的青黑掩饰不住,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腰杆挺得笔直,言谈举止间多了几分干练和沉稳。
不过十来日,“云锦阁”的生意竟比之前红火了数成,账面上的流水也清晰可观。
连最初对她能力有所怀疑的鸳鸯,看了账本后也忍不住啧啧称奇,对王程赞道:“爷,这薛二小姐真是个经商理财的奇才!心思细,脑子活,待人接物也周到,咱们这铺子交给她,真是找对人了。”
这日,王程难得闲暇,信步走到了“云锦阁”附近。
他没有声张,只隔着一段距离看了看。但见铺子里客人络绎不绝,伙计丫鬟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薛宝琴正站在柜台后,与一位看似管家娘子的妇人说着什么,侧脸线条柔和,眼神专注,偶尔颔首,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俨然一副精明能干的女掌柜模样。
晚膳时分,薛宝琴回府禀告账务。
王程听完她的汇报,翻看着手中条理分明、盈利显着的账本,微微颔首,难得地开口赞了一句:“做得不错。这铺子交给你,我很放心。”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薛宝琴却觉得连日来的所有疲惫和辛苦瞬间烟消云散,心花怒放,仿佛得到了世间最高的奖赏。
她努力抑制着想要翘起的嘴角,垂下眼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多谢爵爷夸赞,宝琴必当更加尽心。”
那晚,她回到自己暂住的小院,对着镜子看了许久,镜中人眉眼弯弯,脸颊绯红,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欢欣。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除夕。
护国公府内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映照着皑皑白雪,显得格外喜庆温暖。
门神、桃符都已换新,处处洋溢着浓浓的年味。
厨房里从早上就开始忙活,杀猪宰羊,蒸年糕,炸果子,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
丫鬟小厮们也都换上了新衣,脸上带着笑,穿梭往来,准备着晚上的团年饭。
王程虽不喜太过奢靡,但毕竟是国公府第一个新年,该有的体面和热闹一样不少。
他下令给府中所有仆役都发了双倍的赏钱,另各有新衣、吃食,府内上下更是欢声一片。
傍晚时分,内宅暖意融融,巨大的花梨木圆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
王程坐在主位,下首依次是哥哥王柱儿,嫂子,史湘云、迎春、探春、鸳鸯、晴雯、尤三姐,在然后便是薛宝钗,薛宝琴姐妹,连张成等几个亲近亲随也被叫了进来,另开一桌。
史湘云今日穿得格外喜庆,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娇艳如火。
她性子本就豪爽,此刻更是活跃气氛的高手,一会儿说个笑话,一会儿行个酒令,逗得满堂欢笑。
迎春依旧安静,但看着这热闹景象,脸上也带着浅浅的、发自内心的笑意,偶尔小声与旁边的绣橘说句话。
薛宝琴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这是她离家后过的第一个年,却意外地没有感到太多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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