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府,书房。
地龙也烧得暖烘烘的,上好的沉水香在狻猊兽炉中袅袅吐出青烟,试图驱散主人心头的阴霾。
然而,耿南仲这几日却始终心绪不宁,如同揣了只兔子在怀里,七上八下。
自那日将“相思断”交给贾赦后,他就称病告假,再未上朝。
并非真病,而是隐隐有种预感,事情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王程此人,行事乖张,不循常理,更兼勇武盖世,岂是区区一个懦弱女子和蠢钝如猪的贾赦能轻易算计的?
他反复推演,总觉得其中变数太多。
“唉,但愿贾恩侯那老匹夫能成事,至少……也别把老夫牵扯出来……”
耿南仲捻着胡须,在书房内踱步,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
骤然间,府邸前院传来一阵喧哗骚动,紧接着是家丁惊恐的尖叫和沉重的、甲胄摩擦与兵器碰撞的铿锵之声!
那声音如同洪流,势不可挡地朝着内院席卷而来!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一个心腹长随连滚爬爬地冲进书房,脸色煞白,帽子都歪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护……护国公王程!他……他带着亲兵闯进来了!拦……拦不住啊!”
耿南仲只觉得“嗡”的一声,脑袋像被重锤砸中,眼前一阵发黑,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到底……还是来了!
贾赦那个废物!
他强行压下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深吸了几口气,脸上肌肉僵硬地抽动了几下,努力挤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呵斥道:“慌什么!成何体统!天塌不下来!”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常服,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大步流星地迎了出去。
无论如何,气势不能输!
他毕竟是朝廷重臣,陛下的心腹!
刚出二门,就见王程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墨狐大氅,在一群如狼似虎、按刀而立的亲卫簇拥下,正站在庭院当中。
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正冷冷地钉在他身上,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周围的耿府仆役,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耿南仲心头一颤,但面上却勃然作色,先声夺人,指着王程厉声喝道:“王程!你这是什么意思?!擅闯朝廷命官府邸,纵兵行凶,你要造反吗?!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他声音洪亮,试图用大义名分压住对方,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慌。
王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讥诮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耿南仲,到了这个时候,还跟本公装糊涂?”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
耿南仲心头狂跳,但依旧硬着头皮,矢口否认:“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污蔑朝廷大臣!”
“不知道?”
王程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那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杀气骤然弥漫开来,压得耿南仲呼吸都是一窒,“指使贾赦,利用其女贾迎春,向本公饮食中下毒!谋害当朝国公、擎天保驾之臣!此等罪行,你一句不知道就想搪塞过去?”
耿南仲面色微变,心中已将贾赦骂了千万遍,嘴上却更强硬:“信口雌黄!你有何证据?拿不出证据,便是污蔑!本官定要上奏陛下,参你一个跋扈不臣、构陷大臣之罪!”
“证据?”
王程冷笑一声,眼神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贾赦已然招供,指认就是你耿南仲,以陛下之名,逼迫他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并将那名为‘相思断’的剧毒交于他手!你还想抵赖?”
耿南仲心中暗叫不妙,贾赦果然靠不住!
但他仍存侥幸,尖声道:“空口无凭!贾赦畏你权势,屈打成招,胡乱攀咬!这等证词,岂能作数?王程,你休想凭此污蔑本官!”
“冥顽不灵!”
王程已然不耐,也懒得再与他做口舌之争,猛地一挥手,对身后的张成、赵虎等亲卫下令,“搜!给我仔仔细细地搜!他不是要证据吗?本公就搜给他看!”
“遵令!”
张成、赵虎等人早已按捺不住,轰然应诺,如虎狼般四散开来,就要冲向各个房间。
“放肆!”
耿南仲又惊又怒,脸都气白了,“你们敢?!这是当朝从二品大员的府邸!岂容你们肆意搜查!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的家眷也被惊动,纷纷从后堂涌出。
耿南仲的正妻吓得面无人色,被丫鬟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
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色厉内荏地叫嚷着“还有没有王法了”。
十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妾室更是哭哭啼啼,或是尖叫,或是咒骂,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反了!反了!跟他们拼了!”
几个耿府蓄养的比较忠心的豪仆,试图上前阻拦。
张成眼露凶光,二话不说,一脚踹翻当先一人,刀鞘顺势狠狠砸在另一人肩胛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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