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门前一片寂静。
只有雪花落地的簌簌声。
赵虎皱了皱眉,上前一步,瓮声道:“定王殿下,您这是……”
“赵虎将军,”赵桓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烦请通禀秦王,就说罪臣赵桓,负荆请罪,恳请秦王以国事为重,领兵北上,救大宋于危难!”
他说得情真意切,配合着那副凄惨模样,饶是赵虎这般粗豪汉子,心中也难免一动。
但张成却面无表情,只淡淡道:“殿下稍候,末将这就去通禀。”
说完,转身进了王府。
大门缓缓合上,将外界的风雪和喧嚣隔绝。
赵桓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
雪越下越大,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很快积了厚厚一层。
背上的伤口在严寒中渐渐麻木,但膝盖的刺痛却越来越清晰。
围观的百姓中,开始有了窃窃私语。
“秦王怎么还不出来?”
“该不会是不见吧?”
“定王殿下都跪了快一刻钟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赵桓心里。
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王程……
你果然是故意的。
故意让我等,故意让我在风雪中受冻,故意让所有人都看见我的狼狈!
恨意如同毒蛇,在心中疯狂嘶咬。
但面上,他依旧维持着悲戚悔恨的表情,甚至努力让泪水再次涌出——这一次,是真的冻出来的。
秦王府,前院书房。
王程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卷兵书,看得专注。
张成站在下首,已经将门外的情况禀报完毕。
“爷,赵桓跪了快一刻钟了。外头百姓越聚越多,再这么下去……”张成小心翼翼道。
王程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急什么。”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张成不敢再多言,垂手侍立。
又过了约莫半刻钟,王程才放下书卷,抬眼看向窗外漫天飞雪。
“更衣。”
“是!”
片刻后,王程换上一身玄色亲王常服,外罩墨色貂裘大氅,在张成、赵虎及一众亲兵的簇拥下,走出了王府大门。
“吱呀——”
朱漆大门缓缓洞开。
当王程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围观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
风雪中,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玄色大氅在身后猎猎飞扬,肩头未落一片雪——有亲兵及时为他撑起了油纸伞。
那种从容,那种威严,与跪在雪地里狼狈不堪的赵桓,形成了天地云泥之别。
“定王殿下,”王程在赵桓面前三步处停下,声音平静,“这是何意?”
赵桓抬起头,看着王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中一凛。
那双眼睛里,没有惊讶,没有感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
他果然……什么都看透了。
但戏,还得演下去。
“秦王!”
赵桓重重磕头,额头抵在冰冷的雪地上,“罪臣赵桓,昏聩无能,丧师辱国!北疆之败,全是罪臣一人之过!秦桧、王子腾等大臣,不过是遵罪臣之命行事,他们无罪啊!”
他声音嘶哑,字字泣血:“如今边关再起烽烟,西夏、蒙古十五万联军犯境,云州危在旦夕!
罪臣恳请秦王——以国事为重,领兵北上,救大宋于危难!”
说完,他又是重重三个响头。
额头撞击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雪中格外清晰。
围观的百姓中,有人忍不住低呼。
王程静静看着他表演,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殿下言重了。北疆战败,乃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失,岂能怪罪殿下一人?至于领兵北上……”
他顿了顿,轻叹一声:“本王近日身体不适,太医嘱咐需静养。
况且,朝中良将如云,刘光世将军勇武过人,何必非要本王?”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暗藏机锋。
赵桓心中冷笑——果然,王程不会轻易接招。
但他早有准备。
“秦王!”
赵桓抬起头,脸上泪水混杂着雪水,狼狈又凄惨,“朝中良将虽多,可能以五千破十万、阵斩完颜宗望、逼金国称臣纳贡者,唯有秦王一人!
北疆将士,只服秦王!边关百姓,只信秦王!若秦王不出,云州必失,太原危矣,汴京危矣!”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颤抖:“罪臣知道,秦王心中对罪臣有怨。罪臣不敢求秦王原谅,只求秦王——看在北疆数十万将士、数百万百姓的份上,看在太祖太宗打下的大宋江山的份上,领兵北上吧!”
说着,他再次重重磕头。
这一次,额头磕破了皮,鲜血渗进雪地,触目惊心。
围观的百姓中,已经有人啜泣起来。
“定王殿下……这是真心悔过啊!”
“秦王就答应了吧!”
“边关要紧啊!”
舆论,正在朝赵桓期望的方向倾斜。
王程看着跪在雪地里的赵桓,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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