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陈少东果然被几位领导留下，立刻投入了接连不断的会议中。
而陈野则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办理了相关手续，领回了个人物品，包括那部久违的手机。
当他开机后，熟悉的界面亮起，还未等他查看信息，一个备注为“老妈”的来电便急切地跳了出来，铃声在略显空旷的休息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陈野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近乡情怯的柔和，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林晚秋带着哽咽却又充满喜悦的、连珠炮似的声音：
“小野！你个臭小子！总算开机了！你到哪儿了？是不是回来了？怎么也不先给家里打个电话？你爸今天厂里有事，晚上才能回来，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给我个惊喜吗？
我都搬过来两天了，你还不回来？”
听着母亲熟悉而急切的唠叨，陈野仿佛瞬间从铁血厮杀的异界战场，被拉回到了充满烟火人间的现实。
他一边听着，一边朝着基地外那处名为“翠湖苑”的家走去，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妈，我刚到门口，正准备进去呢。这不是想给你个突然袭击嘛。”
“突然袭击？我看你是想吓死我！”
林晚秋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到哪栋楼了？认得路吗？这小区大得很，别走错了！哎呀，我还是下来接你吧！门口保安管得严，别把你当外人拦住了！”
她一想到儿子风尘仆仆可能被盘问，就心急火燎。
“不用不用，妈，你说几栋几单元就行，我找得到。”陈野忙道。
“不行不行，我这就下来！你就在大门口等着，别乱跑！电话不许挂啊！”
林晚秋语气不容置疑，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穿鞋和关门的声音。
陈野无奈，只好依着母亲，握着电话，站在小区入口处不远的一棵景观树下等待。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动他额前略长的碎发。
他如今近两米一的身高和壮硕如山的身材，即使穿着宽松的作训服，也引得门口站岗的保安频频侧目，眼神中带着警惕和好奇。
电话里，林晚秋的唠叨就没停过，从抱怨他不及时联系，到兴奋地描述新家有多好，阳台多大，阳光多足，给他留的房间多宽敞，又担心他这几天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絮絮叨叨，充满了母亲的关切。
陈野只是“嗯”、“啊”地应着，心里却是一片难得的宁静。
这种被亲人念叨的琐碎日常，对他而言，已是久违的奢侈。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小区深处快步走来。
正是母亲林晚秋。
她穿着件家常的薄外套，脚步匆匆，一边走一边拿着电话四处张望，显然在寻找记忆中那个一米八出头、身形颀长偏瘦的儿子。
看着母亲焦急寻找的模样，一个恶作剧的念头突然从陈野心底冒了出来。
他想知道，自己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至亲眼中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冲击。
他决定，先不开口。
他挂断了母亲的来电，将手机调成静音揣回口袋，然后，就像小区里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普通住户，或者一个走错路的陌生人，他迈开脚步，神色平静地朝着林晚秋站立的方向走去。
第一次，他几乎与林晚秋擦肩而过。
母亲身上熟悉的、淡淡的洗衣液清香飘入鼻端。
林晚秋的视线飞快地扫过他这个方向，但目光在他脸上几乎没有停留，更确切地说，她的目光是掠过了他肩膀以上的高度，因为她在平视寻找，而陈野如今的身高，需要她明显抬头才能对视。
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旁边走过一个大高个，视线便继续投向更远处。
陈野心中暗笑，脚步不停，径直走过，然后在不远处看似随意地拐了个弯，绕到了一排停放整齐的电动车后面。
林晚秋还在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道：
“喂？小野？你到哪儿了？怎么不说话？”
她放下手机看了看，又拨了过来。
陈野口袋里的手机无声地震动着。
第二趟。
陈野从电动车后走出，这次他走的路线会再次经过林晚秋面前，不过距离稍远了两三米。
他甚至还微微侧头，假装在看单元楼的门牌号。
林晚秋显然注意到了这个反复出现的、身材异常魁梧的陌生人，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眉头微微蹙起，似乎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但下一秒，这模糊的感觉就被找不到儿子的焦急冲散了。
她低下头，又开始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找，嘴里嘀咕：
“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第三趟。
陈野这次干脆从林晚秋正面相对的方向慢悠悠走来，两人几乎是迎面。
他甚至能看清母亲脸上因为焦急和困惑而微微泛红的眼眶。
林晚秋抬起头，这次终于正视了这个走到近前、像一堵墙似的挡住些许光线的巨人。
她的目光从陈野的胸膛，缓缓上移，掠过线条硬朗的下颌，高挺的鼻梁，最后对上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
时间仿佛凝滞了半秒。
林晚秋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收缩，拿着手机的手僵住了。
一种极其强烈的、荒诞的熟悉感，混合着巨大的陌生感和认知冲突，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
这眼睛……
这眉骨……
这抿着的嘴唇的弧度……
陈野看到母亲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本能的惊惧，在她眼中交织。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抵住了冰凉的单元门框。
陈野知道，火候到了。
再玩下去，母亲怕是要吓坏了。
他停下脚步，不再掩饰，脸上露出那抹母亲最熟悉的、带着点调皮和温暖的微笑，开口道：
“妈。我回来了。”
妈这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击中了林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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