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
顾青山咬紧牙关,凭借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身体,沿着来时的石阶向上狂奔。左肩的伤口传来阵阵灼痛与麻痹,体内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智。身后,石门被撞击的闷响与隐约的怒吼,如同催命的鼓点,紧追不舍。
他不敢回头,也不能停下。
怀中,那几件抢来的旧物硌在胸口,冰冷而坚硬,却仿佛带着某种力量,提醒着他不能倒下的理由。
终于,前方透来一丝微弱的天光,那是染坊地下入口的所在。他奋力冲出那道缝隙,重新回到弥漫着腐朽气味的染坊大厅。夜风灌入,稍稍驱散了那令人作呕的紫髓蒸汽味,也让他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
但他知道,危险并未解除。地面的暗哨虽可能已被惊动,但更大的追兵,随时可能从其他出口包抄而来。
必须立刻离开!
他强提一口气,辨明方向,并未选择来时的路径,而是朝着染坊后方更为荒僻、杂草丛生的区域潜行。那里毗邻一条废弃的运河支流,河道复杂,便于隐匿行踪。
果然,在他身影没入荒草后不久,染坊内便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与呼喝声,火把的光亮晃动着,显然是在进行密集的搜索。
顾青山伏低身体,在及腰的荒草中艰难穿行,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伤口因剧烈的运动不断渗出血水,麻痹感已蔓延至半个胸膛,呼吸也变得愈发困难。
他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逼出毒素,否则无需追兵,他自己便会先倒下。
凭借记忆中对城西地形的了解,他沿着废弃的河床跋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一处半塌的、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砖窑遗址。这里足够隐蔽,也远离人烟。
他钻入窑洞深处,确认暂时安全后,才颓然靠坐在冰冷的砖壁上,剧烈地喘息起来。
顾不上休息,他立刻撕开左肩的衣物。伤口周围的皮肉已呈现不祥的青黑色,短刺上的毒性果然猛烈。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柳先生赠予的解毒药粉,尽数撒在伤口上,随即盘膝坐好,运转内息,引导药力,全力对抗体内肆虐的毒素。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额头上青筋暴起。直到天光微亮,他才猛地吐出一口带着腥气的浊血,伤口的青黑色渐渐褪去,转为正常的红肿,那股强烈的麻痹感和眩晕感也终于消退了大半。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有机会,就着从窑洞缝隙透进的微光,仔细审视那几件他拼死带出的旧物。
紫檀木笔筒,雕工精湛,云纹舒卷,但在筒底一处极不显眼的云涡中心,他触摸到了一个微凹的、类似卦爻的刻痕。
旧瓷瓶,釉色如玉,造型古雅,瓶身光素,但在瓶内底足一圈无釉的涩胎上,用极细的墨线勾勒着一个残缺的、类似星图的图案。
青铜弩机,结构精巧,寒气逼人,在机身内侧一个寻常工具难以触及的卡榫旁,刻着几个扭曲的、非篆非籀的符文。
这些标记,都极其隐蔽,若非有心且知晓内情之人,绝难发现。它们风格各异,却都指向一个共同的可能——这是天工阁用于传递隐秘信息的一种密码!
顾青山心中激动,他将三件器物摆放在面前平整的地面上,如同在审视一幅残缺的拼图。笔筒的卦爻、瓷瓶的星图、弩机的符文……它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他回想起柳先生曾提及,天工阁为存续技艺,会将重要信息分散隐藏于不同的器物或典籍之中,非核心成员不能解读。
他尝试着将笔筒底部的卦爻与瓷瓶内的星图相对应,又将弩机上的符文作为方位参考……
时间在寂静的窑洞中缓缓流逝。顾青山全神贯注,指尖在虚空中比划,推演着各种组合的可能。这不仅仅是对智慧的考验,更是对匠人传承的一种感悟与共鸣。
突然,他目光一凝!
当他在脑海中,将星图的某个节点与卦爻的某一变爻重合,并以符文作为校验时,一组清晰的地理方位坐标,赫然呈现在他心中!坐标指向的,并非是某一处具体的宅院或街巷,而是……
“西郊二十里,乱葬岗,癸山丁向,碑下三尺。”
乱葬岗?碑下三尺?
天工阁为何会将信息隐藏在如此阴森荒凉之地?那里埋藏的,又会是什么?
是另一部分失落的技艺秘典?是应对碎器会“紫髓”的关键?还是……关于那半枚腰牌和“影匠”背后势力的更多线索?
无论如何,这无疑是一条至关重要的新线索!
顾青山小心翼翼地收起三件旧物,如同守护着无价的瑰宝。他望向窑洞外渐亮的天色,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而锐利。
体内的毒素虽未全清,但已不足以致命。追兵或许仍在四处搜捕。
他必须尽快动身,前往西郊乱葬岗。
那里,或许埋藏着打破目前僵局,甚至扭转整个局面的钥匙。
(第42集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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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 顾青山根据破解的密码,孤身前往西郊乱葬岗。那片阴森之地,究竟埋藏着天工阁的何种秘密?等待他的,是希望的曙光,还是更深的陷阱?第43集《荒冢玄机》,探索即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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