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军器局衙门外照壁前,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匠人、小吏、各路打听消息的闲汉,乃至一些看似寻常百姓,实则眼含精光者,皆引颈企盼。阳光照在朱漆大门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更添几分焦灼。
顾青山与柳先生、老金站在人群稍远处,静观其变。老金眯着眼,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低声道:“今日这‘看客’里,熟面孔可不少。”
辰时正,衙门中门洞开,数名吏员捧着一张宽大的黄榜,郑重其事地张贴于照壁之上。人群顿时一阵骚动,向前涌去。
顾青山目光沉静,落在榜首——并非他的名字。他一行行向下看去,直至中段,方见“顾青山”三字赫然在列!虽非魁首,却稳稳居于入选的二十人名单之中。名次旁有小字标注:“授军器局候补匠师,暂隶兵仗司听用。”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喧哗,祝贺声、叹息声、议论声交织。入选者自是欣喜,落选者难免沮丧。不少目光投向顾青山这个陌生的年轻面孔,带着好奇与探究。
柳先生抚须,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候补匠师,起点不低,且入的是直接负责刀枪弓弩的兵仗司,正可发挥你金木之长。”
老金却嘿然一笑:“候补?怕是有人不想你太快冒头,先压一压。”
正说话间,一名小吏穿过人群,径直走到顾青山面前,拱手道:“可是顾师傅?沈主事有请,烦请随我来。”
顾青山与柳先生对视一眼,随即跟上。三人被引至衙门旁的一间值房,沈主事正独自坐在案后,见他们进来,微微颔首。
“顾青山,你复试所呈火铳改良图样,颇有见地。”沈主事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尤其那闭气螺纹与木质斜楔,立足于现有工技,巧思实用。赵将军亦觉可行,已命兵仗司酌情试制。”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着顾青山:“然,军器局非等闲之地,规矩森严,讲究资历与协作。你年轻气盛,技艺虽佳,却需懂得藏锋守拙,虚心向前辈学习。候补之位,是历练,亦是观察。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辜负此番机遇,亦莫要行差踏错。”
这番话,既是认可,亦是敲打。顾青山恭敬行礼:“晚辈明白,定当谨记大人教诲,潜心学艺,恪守规矩。”
沈主事“嗯”了一声,摆摆手:“三日后,至兵仗司报到。届时自有安排。”说罢,便低头处理公文,不再多言。
退出值房,老金低笑道:“这沈老头,倒是爱惜羽毛,既想用你的才,又怕你给他惹祸。”
柳先生则道:“他肯出言提点,已属难得。青山,军器局这潭水,比我们想的更深。日后行事,需如履薄冰。”
回到客栈,尚未坐定,陆明远竟又不请自来。此次他满面春风,拱手贺道:“恭喜顾师傅金榜题名,入选兵仗司!陆某早就说过,顾师傅绝非池中之物。”
顾青山淡然应对:“陆先生消息灵通。”
陆明远笑道:“不敢。只是顾师傅才华横溢,想不引人注目也难。如今既入军器局,正是大展宏图之时。格物斋愿与顾师傅合作更进一步的意愿不变,若顾师傅在局中有何需要,或有意探讨更深奥的器道,陆某随时恭候。”他留下几张名帖与一处金陵城内的地址,便识趣地告辞。
夜色降临,金陵城华灯初上,秦淮河上画舫流光溢彩,笙歌隐隐。顾青山立于客栈窗前,望着这座帝国的中心。他虽成功踏入军器局,却清楚地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前方的路,既有技艺攀登的高峰,也有人心叵测的暗礁。金榜题名的喜悦,很快便被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与警惕所取代。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上的雕花,那熟悉的木质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宁定。无论如何,他手中还有刻刀,心中还有对技艺的执着。这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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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初入兵仗司,顾青山遭遇下马威?局中派系林立,前辈匠师各有打算。首项指派任务,竟是一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急令!
第129集《司内风云》,初试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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