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试之日，气氛较之初试更为凝肃。
场地移至军器局内一处戒备森严的工坊，四周皆有兵丁持械守卫，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参与复试者，仅余二十人，皆是初试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主考官除沈主事与那位白发老匠官外，又多了一位身着五品武官服色、面色冷峻的中年将领，据闻乃兵部派来的专员，姓赵。赵将军寡言少语，一双鹰目扫视众人，带着沙场特有的肃杀之气。
复试考题，果然如传闻般，直指军国利器——火器。
工坊中央的木台上，摆放着数支形制不一的火铳，从单兵手铳到需两人操作的碗口铳皆有，旁边散落着分解的部件与工具。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硫磺与金属混合的独特气味。
“今日考题，便是此物。”
沈主事指向那些火铳，声音平稳，“尔等需于两个时辰内，择其一，找出其可改良之处，绘制图样，并阐明改良之理、预期之效。改良，非是天马行空，需立足现有工技，考量造价、工时与军中实用。”
此题一出，不少匠人面露难色。火器制造涉及金、木、火、药等多门学问，精深微妙，且军中制式皆有定规，改良谈何容易。
顾青山目光扫过那些黝黑的铳管与复杂的机括，心知这已远超寻常木工范畴。他缓步上前，仔细观察，最终停留在一支较为常见的单兵手铳前。此铳由铳管、木托、药室、火门、龙头（击锤）等部分构成，构造相对简单，问题却也最为普遍。
他将其小心拿起，掂量手感，检查铳管壁厚，又反复扳动那以熟铁打造的龙头，感受其阻力与击发时的力道。他发现，此铳装填繁琐，射速缓慢，且龙头击发时，力道不易控制，常导致发火不稳，雨天更易受潮。而其木托与铳管的结合，亦只是简单用铁箍禁锢，长途行军或激烈磕碰后易生松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青山闭目凝神，脑中飞速闪过《天工密卷》中关于“力”、“火”、“机”、“巧”的论述，以及石门湾水闸齿轮传动的经验。他并未追求奇技淫巧，而是着眼于提升可靠性与使用效率。
两个时辰将至，顾青山提笔，在官方提供的楮皮纸上绘制出清晰的分解图与改良示意图。
其改良主要在三点：
其一，于药室与铳管连接处，设计一可旋转的“闭气螺纹铜盖”，取代旧有的塞入式药塞，使装填更便捷，密封性更佳，且能一定程度上防潮。
其二，借鉴弩机“望山”与齿轮省力之理，对龙头击发机构稍作调整，增加一微小助力扭簧，使兵士扳动龙头更为省力、稳定，提高击发成功率。此扭簧以精钢薄片制成，虽小，却需极精准的热处理与造型。
其三，参考明式家具中的“暗榫”与“穿销”结构，在木托与铳管结合处，除铁箍外，内部增加两道隐藏的木质斜楔，利用木材遇潮膨胀之性，使其结合愈发紧密，不易松动。
他在图样旁附以简洁说明，并估算了改良所需增加的工料与工时，皆在可接受范围内。
当顾青山将图样呈上时，那一直沉默的赵将军忽然开口，声音沙哑：“这扭簧之力道，如何把控？过弱则无用，过强则易损机括。”
顾青山不慌不忙，从容应答：“回大人，可先以不同厚薄之钢片试制小样，置于特制夹具中测试其回弹之力，记录数据，优选出最佳规格后，再行量产。此过程虽添工序，然一旦定型，后续制造便有规可循，质量可保。”
赵将军目光锐利地盯了他片刻，不再发问。
沈主事与老匠官仔细审阅着图样，时而低声交换意见。沈主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而老匠官虽仍面色严肃，却也微微颔首。
复试结束，众人退出工坊，心情各异，等待最终结果。
顾青山走出军器局大门，深吸一口略带寒意的空气。他知道，自己已尽力，剩下的，便非他所能掌控。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专注于考核之时，陆明远的人，已在暗中与某位工部吏员有所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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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复试结果将出，顾青山能否入选？赵将军的关注意味着什么？陆明远暗中动作，意欲何为？最终名单公布前夕，风波再起！
第127集《金榜题名》，暗流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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