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布利的更衣室里,空气浑浊得像是一潭死水。
林渊是被一股刺鼻到令人作呕的氨水味给熏醒的。那种味道像是一根烧红的铁丝,顺着鼻腔直直地捅进脑仁里,强行把他的意识从黑暗的深渊里拽了出来。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肺叶剧烈扩张,紧接着——
“嘶——”
一声被压抑在喉咙里的闷哼。
随着意识的回归,原本被肾上腺素和晕厥屏蔽掉的剧痛,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带着报复性的凶狠,瞬间淹没了他的神经。尤其是右腿腹股沟的位置,那里不再像是身体的一部分,而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烂肉,每一次心跳都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抽搐。
“醒了!帕科!他醒了!”
耳边传来焦急的喊声,声音有些失真,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膜。
林渊费力地睁开眼。
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灯光,然后是一张张凑在眼前的、写满了焦虑的大脸。
恩佐·费尔南德斯那张原本还挂着香槟泡沫的脸上此刻全是眼泪,看起来滑稽又可怜;队医帕科正拿着那瓶该死的嗅盐在他鼻子底下晃悠;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穆里尼奥正靠在更衣柜上,这位铁血教头的手在微微发抖,指尖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比赛……”
林渊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铁锈,“结束了吗?”
周围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穆里尼奥大步走了过来。他推开挡在前面的队医,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渊,眼角的皱纹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但最后只汇成了一句颤抖的话。
“结束了,孩子。”
穆里尼奥伸出那只略显粗糙的手,轻轻拍了拍林渊满是冷汗和泥污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我们赢了。1:0。你是冠军。”
林渊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赢了。
这两个字像是一针最强效的镇定剂,让那具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躯体瞬间松弛了下来。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笑,但脸部肌肉的僵硬让这个表情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狰狞的鬼脸。
“那就好……”他喃喃自语。
“好个屁!”
帕科医生在旁边终于爆发了,他一边检查着林渊右腿上那几道触目惊心的紫色淤痕,一边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知道你的腹股沟现在是什么样子吗?肌纤维至少撕裂了30%!还有严重的皮下出血!刚才你在场上晕倒的时候,心率一度飙到了200!你差点就把自己练死在草皮上了!”
更衣室里一片死寂。
那些刚才还在外面疯狂庆祝的年轻球员们——雅克松、穆德里克、帕尔默,此刻一个个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看着躺在理疗床上动弹不得的队长,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就是代价。
为了把那座该死的奖杯带回斯坦福桥,这个男人把自己当成燃料,烧了个干干净净。
“救护车已经在通道口了。”帕科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担架队马上进来,直接去圣玛丽医院做核磁共振。今晚你必须住院观察。”
“我不去。”
一个微弱,却冷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声音响起。
帕科愣住了,转过头:“你说什么?”
林渊盯着天花板,费力地抬起右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
“我说,我不去医院。”
他的手指向了更衣室中央的那张大桌子。
那里放着刚刚被带回来的战利品——联赛杯冠军奖杯。那座有着三个把手的银色奖杯,在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冷光,上面还挂着蓝色的丝带。
“把那玩意儿……拿过来。”林渊盯着奖杯,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
“你疯了吗?你的腿……”
“拿过来!”
林渊突然吼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而且因为疼痛而有些破音,但那一瞬间爆发出的煞气,让整个更衣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那是暴君的命令。
穆里尼奥深吸了一口气。他转过身,走向那张桌子。
老帅双手捧起那座沉甸甸的奖杯,一步步走到林渊面前。
“给他。”穆里尼奥对帕科说道,“如果他不摸一下这东西,就算你把他绑到医院,他的心跳也不会降下来的。”
帕科气得把听诊器摔在地上,但终究没再阻拦。
林渊伸出双手。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泥土。
当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掌心传来的那一刻,林渊闭上了眼睛。
那种触感很真实,很硬,很冷。
但这股冷意却像是最烫的烙铁,一直烫到了他的心里。
所有的疼痛,所有的谩骂,所有在健身房里独自吞下的汗水,在这一刻都具象化为了手里这点沉甸甸的重量。
“真沉啊……”
林渊轻声感叹了一句,把奖杯抱在胸口,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