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俊书在化为灰雾地狱的宵夜城中穿行，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
浓淡不一的灰色死雾，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街巷间缓慢流淌、扩散。越靠近城西黑水沼泽方向，雾气越浓，颜色也越发晦暗，空气中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死寂感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细小的冰碴刮擦着肺叶。视线被严重遮蔽，寻常人只能看到数丈开外，再远便是影影绰绰、扭曲晃动的灰影。
这对拥有《千音》谛听之能的郑俊书来说，视觉的受限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他屏住呼吸，以内息维持身体最低消耗，将绝大部分精神集中在双耳和全身毛孔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上。
声音的世界，在“谛听”之下被无限放大、解析。
前方左转二十步外，有三个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喉咙里“嗬嗬”的低吼——是行尸，似乎刚转化不久，动作还很僵硬。可以绕开。
右前方屋顶，有极其轻微的瓦片碎裂声，以及一种细微的、仿佛湿漉漉的布料摩擦的动静——可能是一只被灰雾侵蚀后变异的夜猫，或者……是某种更诡异的东西？避开为上。
更远处，传来隐约的、有节奏的兵器碰撞声和短促的呼喝——似乎是某支还在抵抗的小队，正在且战且退，声音充满疲惫与绝望。郑俊书沉默地听着，没有贸然靠近。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
后方……有极其轻微、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脚步声，轻盈、迅捷，而且不止一个！是活人！但步伐节奏特殊，带着一种刻意的隐匿感，不像寻常武者或幸存者。
郑俊书心中一凛，立刻将“匿影流光步”催发到极致，身形如同融入雾气的鬼影，瞬间闪入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攀上墙头，伏低身体，与阴影融为一体。几个呼吸后，三道身着深灰色紧身衣、脸上蒙着特制面巾（似乎能过滤灰雾）的身影，如同狸猫般从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快速掠过，他们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对附近的几个行尸视若无睹，径直朝着某个方向奔去。
“是探子？还是‘幽冥道’在城内的残余？”郑俊书眼神冰冷。这些人的出现，说明城内除了行尸和恐慌的民众，还有隐藏的、有组织的势力在活动。他记下了他们的特征和离去方向，但现在无暇深究。
他继续向着灰雾最浓、那令人心悸的死寂感最强烈的源头方向潜行。途中，他数次遭遇小股行尸，能避则避，避不开则必须以最快速度、最小动静解决——一根灌注内息的尖锐木刺（早已替换了之前那根），精准地贯入心脏，然后迅速抽身，绝不停留。击杀这些怪物本身不难，难的是不发出太大动静，不引起更多注意，同时还要提防那诡异的灰雾对自身的侵蚀。
他发现，只要不长时间暴露在浓雾中，且不被行尸体内爆出的灰水直接沾染，凭借《厚土桩》雄浑中正的内息护体，短时间内还能抵挡灰雾的侵蚀。但内息的消耗速度明显加快，且精神上始终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压抑与冰冷感。
终于，在穿过一片死寂的、昔日颇为繁华如今却宛如鬼蜮的商业街区后，郑俊书来到了城西边缘，靠近城墙的区域。
这里的灰雾浓郁得如同粘稠的灰汤，能见度不足一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沼泽淤泥的腥臭、古老岩石的霉味以及那种纯粹死寂气息的怪味。城墙根下，原本茂密的杂草早已枯死，地面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仿佛霜冻又似盐碱的诡异物质。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前方不远处，城墙与地面接壤处，一个原本应该被条石封死的、用于排放雨水的“水门”暗渠入口。此刻，那厚重的铁栅栏和封石，竟不知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撕裂、扭曲，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不断向外涌动着浓郁灰雾的洞口！洞口边缘的石壁上，凝结着一层厚厚的、不断缓慢“生长”的暗灰色晶簇，散发出冰冷的微光。
那洞口，便是灰雾涌入城内的最主要通道！而灰雾的源头，显然就在这暗渠深处，通往城外的黑水沼泽方向！
郑俊书没有贸然靠近洞口。他潜伏在五十步外一处半塌的茶棚废墟后，凝神谛听，并仔细观察。
谛听之下，洞口深处传来的声音让他心头沉重。那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如同无数细沙从高处滑落的“沙沙”声，那是浓郁灰雾涌动的声响。其间，还夹杂着极其微弱、却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无数细碎骨骼摩擦、又似虫豸低语的呢喃声，仿佛那洞窟深处，蛰伏着难以计数的、被灰雾唤醒或转化的“东西”。
更让他警惕的是，洞口附近并非毫无防备。他“听”到了至少四个不同的、极其轻微且规律的呼吸声，分别隐藏在洞口左右两侧的阴影和上方城墙的垛口后！呼吸悠长而平稳，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感，绝非普通行尸，更像是……某种被灰雾侵蚀后，还保留着一定隐匿和守卫本能的“特殊存在”？或者是“幽冥道”留在这里的守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