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惨白的骨头炮管对准了萧然。
管口的骨刺微微开合。
一团不祥的暗色能量在其中凝聚，发出让人牙酸的低鸣。
整个基地，所有人的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
李振国的眼瞳收缩成最危险的针芒。
那辆被腐蚀同化的开路者主战坦克，已经彻底变成了活物。
坚固的合金履带化为蠕动的暗红血肉，在地面留下油滑拖痕。
厚重的炮塔装甲像活的肌肉般一起一伏地呼吸。
“萧然，躲开。”
红后完美无瑕的脸庞上，初次显露出名为惊慌的数据紊乱。
她的思维核心发出最高级别的警报。
但保护最高权限管理员的底层协议，却用前所未有的强制力覆盖了一切。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身影一晃挡在萧然面前，张开了双臂。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光束并未到来。
那座从地底深处挤出的肉山，庞大到令人作呕。
它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动，骨头炮管中的能量缓缓消散。
在它的顶端，那个菊花般的口器里，一团黑影升起。
黑影凝聚成一个穿着宽大长袍的人形。
它没有五官，只是一团绝对的黑暗。
一个宏大古老，不分男女的声音，绕过所有人的耳朵，直接在脑海深处响起。
【凡人……】
【见证神迹，跪伏于我……】
【我将赐予你们，永恒的不死之躯……】
这声音具有无法抗拒的魔力。
一股奇异的甜香弥漫开来。
那不只是幻觉。
更是母亲饭菜的香气，是牺牲战友拍打肩膀的温度。
那种暖透灵魂的归属感，让最坚定的意志也开始瓦解。
痛苦，疲惫，恐惧都消失了。
只剩下无尽的安宁与温暖。
一些意志薄弱的战士，眼神变得迷离，脸上流露出狂热的虔诚。
“哐当……”
有人放下了手中的枪。
李振国双目欲裂。
他想咆哮，却发觉自己脑中同样浮现出亡妻的音容笑貌。
那股诱惑力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彻底吞噬。
完了。
就在这片诡异的安宁即将彻底笼罩基地时。
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啸叫从基地广播炸响。
那声音像是用指甲刮擦黑板又放大了几百倍，撕碎了所有虚假的温情。
所有人脑子一清，眼前的幻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剥落。
他们骇然发觉，身边被诱惑的战友皮肤下有黑色血管疯狂增生。
他们的身体正在扭曲，朝着恶心的缝合怪转变。
所谓的不死之躯，就是变成这种烂肉怪物。
众人惊魂未定地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萧然不知从哪摸来一个大功率扩音喇叭。
他正对着那个人形黑影，脸上是看江湖骗子表演的懒散表情。
“我说，那个穿睡袍的，别在那画大饼了，行不行？”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传遍每个角落，清晰响亮，满是嘲弄。
“你那所谓的不死之躯，是每月要续费的吗？变成你身后那堆烂肉，出门还要不要买票啊？”
那个人形黑影，似乎凝滞了一下。
它存在了数万年，降临过无数文明。
见到的无一不是恐惧的哀嚎和虔诚的跪拜。
它从来没见过上来就问业务细节，还嫌它造型土的。
萧然完全无视对方的沉默。
他自顾自地拿着喇叭，像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
“你说的这个永生，福利待遇怎么样啊？信你有什么好的？天天住这种黑咕隆咚的下水道？伙食标准说一下嘛，五险一金交不交？有没有年终奖？”
“来来来，别信他那个。”
萧然把喇叭一转，对准了还在摇摆的战士们。
“都听好了。信他，变成烂肉，吃喝拉撒都在臭水沟里。信我，我给你们向老首长申请。凡是这次扛过去的，人人一个龙国正式户口，包分配住房，顿顿都有红烧肉。”
整个指挥中心，鸦雀无声。
李振国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着。
那团黑暗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它彻底宕机了。
户口？住房？红烧肉？
这些是什么东西？
是比永恒更高维度的概念吗？
“还有你们。”
萧然的喇叭又指向了那些畸形怪物们。
“都看看你们跟的这个老大，把你们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一看就是常年营养不良。再看看我们这边。咱们基地的食堂，三菜一汤，顿顿管饱。红烧狮子头听过没？锅包肉吃过没？现在弃暗投明过来投诚，我做主，给你们也办个饭卡。”
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几只冲在最前面的食尸鬼怪物，真的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它们歪着脑袋，像是在处理这番话里，关于饱腹和秩序的原始信号。
其中一只怪物，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一串口水从它那布满利齿的嘴里滴了下来。
它竟真的转头，看向了基地后方，食堂的方向。
一时间，战场前线，十几只怪物，齐刷刷地朝着食堂的方向流着口水。
【亵渎者！】
那个人形黑影终于反应了过来。
它被彻底激怒了。
这是当着它的面，用它最无法理解也最无法提供的东西，在挖它的墙角。
一声愤怒到极点的精神咆哮，化作实质的冲击波炸开。
【你该死。】
那十几只动摇的食尸鬼，瞬间爆成了一滩滩恶臭的血水。
黑影挥手，那根对准了萧然的骨头炮管再度充能，死亡气息比之前浓郁了十倍。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萧然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
他甚至还对着那即将开炮的黑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放下扩音喇叭，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红色遥控引爆器。
“早就等着你张嘴了。”
他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拇指狠狠地按了下去。
“轰。”
那声音不是来自炮口。
而是来自那辆被腐蚀的坦克内部。
藏在其中的一枚小型战术核地雷，被引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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