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护通道比预想的更加狭窄、低矮。
与其说是通道,不如说是一根被塞进混凝土结构缝隙里的金属肠道。直径勉强够一个成年人弯腰通过,内壁覆盖着厚厚的、冰冷的冷凝水,混合着陈年灰尘,形成滑腻的污垢。每隔十几米,才有一盏功率极低的应急灯,发出奄奄一息的惨绿光芒,勉强照亮前方一小段锈蚀的梯子或转角。空气滞重,弥漫着浓烈的机油、铁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海洋生物腐败的咸腥气味。
林砚打头,苏眠紧随其后。两人的动作尽可能轻快,但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依旧不可避免地发出衣物摩擦金属的窸窣声和靴底踩在湿滑梯面上的轻微吱嘎声。这些声音被通道外隐约传来的、闷雷般的爆炸和交火声衬得微不足道,却在他们自己听来格外清晰,每一次响动都牵动着紧绷的神经。
陈序给予的芯片地图以简洁的线条和标注,在便携终端的微光屏幕上指引着方向。路线曲折向下,不时有岔路,大多被封死或坍塌。林砚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一边辨认路径,一边将感知如触角般向前方延伸。
通道并非安全。他的“钥匙”感应到了一些东西。
不是后面追兵的气息——陈序的守卫应该还能在入口缓冲层抵挡一阵,而且“老板”的人似乎更倾向于从正面强攻,暂时没有分兵深入这复杂内部管道的迹象。
而是通道本身,或者说,是构筑通道的材料和流淌其中的某种残留,在散发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意识回响。
通道的金属内壁,并非普通的钢铁。在手背印记的微弱共鸣和感知聚焦下,林砚能“听”到一种低沉的、规律的嗡鸣,如同巨大机械沉睡时的呼吸。这嗡鸣的频率,与之前在阿尔法节点、“回声之间”感受到的“织梦者”基底频率,有极其遥远的相似性,但更加粗糙、原始,仿佛前者是精雕细琢的乐器,而这是未经打磨的矿石。
是战前遗留的、与地脉能量相关的某种设施材料?还是詹青云早期在这里进行过某些实验,留下了痕迹?
更令人不安的是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咸腥腐败气味。在感知的层面,它不仅仅是一种物理的味道,更像是一种情绪与记忆的沉淀物。林砚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破碎、模糊的意念碎片:深海的压力、无尽的黑暗、被囚禁的窒息感、以及一种古老而冰冷的注视。这些碎片太过零散和扭曲,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但它们带来的不适感是真实的,如同行走在一条堆满无名骸骨的隧道里。
“这地方……不对劲。”苏眠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生理性的厌恶。她没有林砚那种精细的感知能力,但刑警的直觉和对环境的敏锐观察让她同样感到了本能的排斥。“味道越来越重了。前面可能通向靠近海边的区域,甚至是海底。”
“陈序说南侧出口通向海边峭壁下的暗礁区。”林砚一边回答,一边在一个岔路口稍作停顿,对照地图,“地图显示,我们再向下大约三十米,会经过一个旧式的压力平衡舱,然后就是应急出口闸门。小心脚下,梯子很滑。”
越向下,空气越潮湿寒冷,那股咸腥味也越发浓烈,几乎实质化地粘在皮肤和呼吸道黏膜上。通道内壁开始出现明显的海盐结晶和附着的贝类残壳,证明这里曾长期被海水或高湿度海气侵蚀。一些地方甚至有细微的渗水,水滴沿着锈蚀的缝隙滑落,在寂静中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又转过一个急弯,前方豁然开朗——并非出口,而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圆形舱室。直径约五米,高度足够让人站直。舱室中央有一个老式的、带旋转阀门的厚重圆形舱门,显然是地图上标记的“压力平衡舱”入口。舱室另一侧,则是一扇更为巨大的、带有复杂液压锁和观察窗的方形气密闸门,门上红色油漆喷涂的“应急出口-南崖”字样已经斑驳脱落。
但吸引林砚注意的,并非这两道门。
而是舱室的墙壁。
这里的墙壁不再是单调的金属,而是覆盖着一层奇特的半透明有机材质,类似某种固化了的深海胶质。这材质内部,似乎封存着什么东西。在应急灯惨绿的光芒下,隐约能看到一些扭曲的、非人的轮廓阴影,像是某种海洋生物的标本,又像是……人体的局部。
苏眠也看到了,她的呼吸瞬间屏住,枪口(虽然只剩匕首,但握持姿势不变)下意识抬起,指向那些阴影。
林砚抬手示意她冷静。他缓步靠近那面墙壁,左手手背印记微微发热。他将手掌虚按在半透明材质表面,闭上眼,将感知沉入。
嗡——
更清晰的意识碎片洪流涌来!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情绪和感觉,而是具体的、连贯的记忆片段,虽然依旧充满痛苦和扭曲:
冰冷的实验台,刺眼的无影灯。
穿着旧式研究服(与詹青云风格类似但更早)的人影在忙碌,表情严肃。
连接在头颅和脊柱上的、粗大笨拙的管线,闪烁着不稳定的能量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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